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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利拜倫之刃(gl) 書自清 4872 2024-01-31 01:13

  芮喬走了。救護車來的時候,急救的醫生就已經當場判斷再無救活的可能。她就這樣在牧黎的懷裡走了,臨走時,右手還緊緊地抓着牧黎的肩膀,不曾放開。

  牧黎渾身染滿了她的皿,靜靜地坐在狼藉的走廊裡,渾身的力量都被抽走,大腦裡一片空白。

  就這樣不知坐了多久,她仿佛聽到很多人來喊她,來與她說話。但是沒有一句話,她能聽得進去。

  有一雙手,把她從地上拽了起來,然後一拳揍在她的臉上。痛感都已麻木,她聽到了羅伯特的怒吼:

  “我父親死了!是不是你們做的?是不是!”

  牧黎沒有任何反應,誰死了?誰死了都和她無關了,她不想管了,她好累,好想就這麼睡下,一睡不醒。

  “來人!把她給我抓起來,給我帶回軍警拘留所!”

  “中校...逮捕尉官,是要走程序的,您不能擅作主張。”有人在說話。

  “我說把她抓起來!你們想違抗軍令嗎?”

  “可是中校!”

  埃裡克的聲音由遠及近,伴随着軍靴踏在玻璃碎渣上的聲音:

  “包庇罪犯,策反軍警,違反命令行事,光是這三條罪,就已經滔天,當場逮捕根本不為過。”

  牧黎擡起了眼眸,看向埃裡克,他冷厲的面龐,無情的話語,交織成一副醜惡無比的畫面。有火焰在心底灼灼燃起,本因瑪麗和芮喬雙雙慘死的打擊徹底失去力氣的身體裡,一股邪火在亂竄。

  “埃裡克,你殺了芮喬。”牧黎嘶啞着嗓音說道。

  “你說什麼?”羅伯特沒聽清,埃裡克則冷冷地看着她。

  “我說你殺了芮喬!”牧黎的聲音放大,每一個字裡都帶着濃濃的仇恨。

  “她協助罪犯逃跑,是我親眼所見,她已經犯下死罪,我開槍射殺她,有何不可?”埃裡克振振有詞,并譏诮地看着牧黎道:“你已經自身難保,管好你自己吧。”

  牧黎渾身都在發抖,那種憤怒,是她生平從未體驗過的。

  腦海裡有一個聲音在催促她:殺了他!殺了他!芮喬就死在這個惡魔的手裡。

  然而芮喬臨終前費盡心力說出的最後那句話還在心口萦繞:“不要為我報仇...不要...不要...”

  她知道芮喬為什麼會說不要為她報仇,這個人,到死都在為她考慮,或者說到死,都在為弗裡斯曼的計劃盡力。自己不顧一切地闖入龍潭虎穴,親手殺死瑪麗,就是為了洗脫與瑪麗一夥的罪名。瑪麗也是為了她未來的前途,主動獻出了生命。如果她為了替芮喬報仇,殺了埃裡克,那麼一切的付出和努力,就全部前功盡棄。

  但是牧黎心裡很清楚,這一切都在弗裡斯曼的誘導之中。他料到自己會離開大将府,深入龍潭虎穴。瑪麗和朵拉在電視台挾持人質,播放錄音錄像,揭露皮耶爾和史密斯的罪行,也是受他指使。

  她對弗裡斯曼,發自内心的厭惡,此人的所作所為,讓她吃盡了苦頭,受盡了天底下最煎熬的痛。欺騙、謊言、誘導和逼迫,一切的一切讓她深惡痛絕。她不想再受這個人的掌控,一分一秒也不要。

  什麼未來?弗裡斯曼罩在她頭頂上,她就不會有未來?什麼前途?受到弗裡斯曼掌控的前途,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前途。來到這個世界,她所遇到的所有人,愛人不能在一起、友人年紀輕輕不得善終、親人為了所謂“大義”被自己親手殺死,她為了什麼?為了那虛無缥缈的平等和光明?她不懂為什麼這一切要她來承受,她不過一介普通人,難堪此大任。

  不若就此算了吧,她從過去而來,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她勞心勞力,讨不得半分的好,還有什麼所求?芮喬死了,瑪麗也死了,朵拉生死不明,即便不死也從此成為仇人,蘭妮和她也不會再有半分可能,從此天各一方,分處兩個世界。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她對這個世界厭惡了,她想走了。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空手而來,所得的一切皆被奪走,她已經一無所有。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去他媽的平等光明,去他媽的公正大義!我牧黎生于此世,決不再為人所困,人生在世當有所為,有所不為!友人大仇都不得報,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兩名軍警架着她離去,羅伯特與埃裡克就走在前方,牧黎的雙目赤紅似皿,狀若瘋癫,忽的掙脫束縛,拔出腰間的手/槍,對準埃裡克就開槍了。

  槍聲響起,雷霆萬鈞,整個走廊裡全是驚呼尖叫。埃裡克後腦中槍,瞬間死亡,腦漿皿液崩了身旁的羅伯特一身。羅伯特驚駭萬分,摔倒在地。所有軍警呆若木雞,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呵呵呵,哈哈哈哈......”牧黎握着槍,站在走廊裡,渾身浴皿,發出了痛快淋漓的笑聲。

  來到這個世界,她從未如此開懷,掙開束縛,手刃仇人,你上一刻害死我友人,下一刻我就要讓你償命!什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全都是狗屁!

  她再次舉槍,向着羅伯特開槍,并未瞄準要害,隻是将子彈打在他周身。看着羅伯特吓得屁滾尿流、抖若篩糠,她更加放肆地大笑,有若修羅厲鬼,駭人萬分。

  “救我!救我啊!”羅伯特在槍林彈雨的戲耍中驚慌失措,被牧黎此刻的狀态吓得肝膽俱裂,什麼文雅形象,全然丢失。

  軍警們終于反應過來,兩個軍警立刻撲上前去,繳了牧黎的槍,将牧黎死死壓在地上。誰知牧黎力氣大得恐怖,眼瞅着就要壓制不住。軍警們迅速一擁而上,一個兩個三個,疊羅漢般,用自己的體重狠狠将牧黎制服。

  牧黎終于無法動彈,然而即便被壓在最下,也止不住她癫狂地大笑。魔鬼,修羅,曾經心目中的英雄,卻變為如今的形象,軍警們的心裡有着巨大的震驚,也烙上了極為深刻的記憶烙印。

  “殺了她,殺了她!”羅伯特抖着聲音指着牧黎道。

  但是他的命令沒能得到實施,因為就在幾分鐘前,電視台内已然湧入了大量的武裝官兵,将軍警控制了起來。随即有軍官提着箱子趕來,跪在牧黎身邊,從箱子中取出一小管鎮靜劑,直接給牧黎注射了下去。

  不多時,牧黎眼前發黑,失去了知覺。

  ***

  一輛軍車駛過大道,停在了弗裡斯曼官邸的門口。守衛軍官敬禮,恭迎車輛駛入。車子駛過紅栅欄石橋,入門樓,緩緩在車庫中停下。

  司機停好車,迅速下車,繞到後座車門,為車内貴人拉開了車門。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下了車,在原地站定,優雅地整了一下身上的軍裝。肩章上的軍銜之高讓人震驚,大将軍銜,鳳毛麟角。

  他唇上蓄着短須,修剪得一絲不苟。五官俊雅深邃,棕色短發,戴着軍帽,帽檐下的蔚藍雙瞳深沉睿智。他什麼也不做,隻是站在那裡,周身的強大氣場如漩渦,就能将人吞沒。

  他大步走出車庫,上了樓梯,拐入回廊。恰巧大兒子索納迎面而來,索納見到他,微微鞠了一躬,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落後他半步,跟着他一起前進。一邊走,一邊說道:

  “父親,牧黎的事情,還是失控了。”

  弗裡斯曼大将沒有說話,等着他繼續彙報。

  “芮喬意外死亡,是埃裡克・肖恩動的手。牧黎沒能承受得住,發了瘋,開槍射殺了埃裡克・肖恩。按照您的指示,駐紮在主城的施特朗上将的部隊已經控制了史密斯兄弟,接管了軍警。牧黎被注射了鎮靜劑,現在被關入了桑德堡監獄。”

  “到底還是進了桑德堡...”弗裡斯曼大将仿佛感歎般緩緩說道,“看來,我和阿心相比,對她的了解還是差了一籌,阿心給她的那個吊墜還有糖紙,但願她能悟出來是做什麼用的。”

  “父親,我們要把牧黎撈出來嗎?”

  “撈她做什麼,就讓她在裡面呆着,把腦子靜一靜,理一理再說。而且,既然進了桑德堡,想要把人撈出來,就連我也沒那個本事,要走很複雜的程序,顯得太故意。非常時期行非常手段,我估計,一個月之内,她自己會主動出來。到時候,讓阿心的人去接應她吧。她在主城待不下去了,也該出去走走了。”

  弗裡斯曼大将推開了書房的門,索納跟着走了進去,掩上房門。

  查克・弗裡斯曼脫掉軍帽和大衣,坐在了椅子上,也示意索納坐下。索納從善如流,坐在了父親的下首旁。

  “跟我說說,她的陣營值怎麼樣了。”弗裡斯曼大将問道。

  “之前是守序善良、守序中立、中立善良、絕對中立和混亂善良都出現過,今天這件事後,混亂中立和中立邪惡也出現了。”索納說道。

  “還差守序邪惡和混亂邪惡嗎?”弗裡斯曼大将喃喃,摩挲着手指,似乎在思考。

  “表面還是守序中立沒變化?”不多時,弗裡斯曼大将又問。

  “至少,手環id暫時沒能測出她的陣營值變化。但是經此一事,我擔心,瞳孔測試那一關,她過不了了。”索納說道。

  “嗯,咱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她被測出身兼七種陣營,将會帶來巨大的風暴。到時候驚動教會,她将成為教會的心頭大患,永遠也無法回歸正常公民的身份,更不用談回軍隊了。我隻能把她送到阿心那裡。咱們的計劃,就要從a轉變為b了。”

  “父親,您是知道我的,比起a計劃,我更樂于見到b計劃。”索納表态道。

  弗裡斯曼大将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道:

  “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心軟善良。”

  “父親,您的意思是執行a計劃,還是b計劃?”索納确認道。

  “入了桑德堡,瞳孔測試難以避免,這件事我做不了主,全得靠天決定。a計劃是捷徑,省時省力,但過于殘酷。b計劃繞了遠路,但勝在更溫和,對于她的未來,有好處。”

  “a計劃走到現在,已經把她搞瘋了,父親,您真的很殘忍。”索納突然說道。

  弗裡斯曼大将從椅子上站起身,負手而立,聲音深沉:

  “我知道你們心裡都有怨氣,特别是蘭妮,我也知道我做這些事情,早晚要衆叛親離。但是索納啊,即便我坐到大将的位置上,我相比于這個世界,依舊弱小。弱小的人為了實現心中的理想,必不擇手段。”

  “您是我的父親,我尊重您,為您做事。但我也曾不止一次表明過,我不贊同您的做法。”

  “你是好孩子,你們都是好孩子。是我,對不起你們。”查克・弗裡斯曼緩緩說道。

  索納喉頭微動,半晌,才道:“父親,經此一事,牧黎必然恨透了您,也肯定想要脫離您的掌控。我擔心,她會不會過不了心裡那一關,最後沒辦法成為我們所期盼的那樣。”

  “我不害怕她恨我,也不害怕她脫離我的掌控。她的成長過程,就是一步一步脫離我的掌控。因為我自己改變不了這個世界,所以我需要她去改變。她是獨一無二的,那麼純粹,纖塵不染。她必然會比我強,比我更偉大,更磊落,更光明。如今所有的磨難,不過是這條路上的荊棘,她必定會走過去。”

  或許是這番談話讓他有點累了,弗裡斯曼大将捏了捏眉心,道:

  “你去忙吧,我還有些事需要考慮。”

  索納站起身,剛準備告辭,就想起還有一件事沒有彙報:

  “父親,艾麗塔和羅格已經出主城,臨走時将一個包裹郵寄到了我辦公室,我把包裹帶回來了,裡面是芮喬和牧黎的一些私人物品,我看到羅格附了一張紙條,說裡面有一本芮喬的手寫日記,或許有用。”

  “日記?”弗裡斯曼大将回頭,略顯詫異。

  “是的,我粗略翻了翻内容,寫的很不錯,有芮喬的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樂天風格,至今為止咱們a計劃的脈絡也都詳實記錄了下來,如果能給牧黎看一看,或許她的心裡能得到一點安慰。”

  “把日記拿給我看看,明天我給你答複。”弗裡斯曼大将說道。

  “是,父親。”

  索納退出了書房,往自己的獨立院落走去,剛拐了個彎,他不出意料地撞見了蘭妮。

  “父親怎麼說?”蘭妮淡淡問道,不過一日,她竟憔悴不堪。

  “日記的事,他要親眼過目才能下決定。”索納歎了口氣,說道。

  “不管他同不同意,我都想親自去一趟桑德堡監獄。”蘭妮低眉順眼地說道。

  索納看着妹妹,半晌,一如兒時一般,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道:

  “放心吧,大哥會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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