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12月,一年一度的聯邦總統大選之月。經曆了前幾天的暴徒越獄混亂的主城蓋亞,已經回歸平靜,教會撤走了全城禁嚴的封鎖令,整座城市進入了緊鑼密鼓的大選籌備時期。總統換屆選舉,換的并不僅僅是總統一個人,還有總統背後的政治班子,也就是聯邦國會的議員們。因此大街小巷都能看見各種各樣的競選海報,以及大馬路上用大喇叭呼喊着政治主張的宣傳車。
一輛低調奢華的黑色轎車駛過布滿競選海報的大街,緩緩開進了一處綠蔭滿園的高牆大院中。這處高牆大院入口處,有着大理石雕刻出的門牌,上書“聯邦軍事科學技術研究所”。這裡就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軍研所了。
大概七、八年前,弗裡斯曼大将曾經擔任過軍研所的所長,從那個時候起,軍研所就被弗裡斯曼大将牢牢握在了手中。可以說,這是其餘大将所沒有的一張王牌。而如今,軍研所年輕的領袖則是弗裡斯曼大将的兒子――索納・弗裡斯曼。
黑色轎車開入軍研所時并未受到阻攔,門口站崗的哨兵看到車牌号,立刻立正敬禮。這輛車是軍隊的車,牌照是雅典娜之城的牌照,即便是不大了解軍隊車牌的人,一眼瞧見了也知道這輛車内必定坐着身份十分了不得的人物。
車子停在了軍研所主大樓的正門口,上士軍銜的司機下車,快步繞到後車門,為車内尊貴的來客打開了車門。一位歐亞混皿,面容溫婉清麗的女子下得車來,身上穿着中校軍銜的軍裝,而且是女式裙裝,一看就是文藝兵。這熟悉的面容和身姿,分明是曾經和蘭妮在咖啡館和酒吧相聚過的那位安德烈斯家的大小姐――佩爾。
佩爾・安德烈斯下得車來,先是擡頭望了望烏雲密布的天空,露出了一個神清氣爽地微笑,随即踩着高跟鞋快步走進了軍演所主大樓。
門口有身份識别用的閘機,需要刷手環id認證軍研所研究員的身份才能進入。而到訪的來客,隻能先去找前台,讓前台通知他們要拜訪的人。
“姑娘,我想找一下你們的弗裡斯曼主任,拜托你通知他一聲,讓他下來見我。”佩爾大小姐站在前台接待的身前,面帶微笑地說道。
前台接待的姑娘頓時露出略微有些吃驚的目光,确認道:
“弗裡斯曼主任,您是指索納・弗裡斯曼大校嗎?”
“沒錯,就是他。”佩爾笑容更勝。
“請問您貴姓高名?”
“佩爾,你告訴他佩爾來了,他就知道了。”
前台接待遲疑了片刻,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子,發現十分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是誰。她操作了一下桌面上的電腦系統,呼叫了主任辦公室的号碼,并告知了佩爾的來訪。不多時,也不知她聽對方說了什麼,連忙起身摘下自己的耳機,恭敬對佩爾說道:
“請您跟我這邊來,到會客室稍等,弗裡斯曼大校很快會下來。”
但所謂的稍等,卻讓佩爾足足等了四十分鐘。就在她失去耐性,想要直接上去找人時,會客室的門終于打開了,一身戎裝的索納・弗裡斯曼出現在了門口。幾日不見,他原本的長頭發剔成了圓寸,胡子卻又留長了,看起來更有男人味了。
佩爾一見到他,立刻踩着高跟鞋小跑了過來,一頭撲進了他的懷裡,口裡還甜膩膩地喊道:
“索納,好久不見,人家想死你了。”
索納一臉無奈地僵在了原地,任她抱着,這位大小姐傲人的身軀在他身上亂蹭,讓他十分的尴尬,動都不敢動。好不容易等到大小姐的興奮勁兒過去了,索納才輕輕推開她,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離,然後問道:
“你怎麼突然過來了,也不事先和我說一聲。”
“人家不是想給你個驚喜嘛......怎麼樣,有沒有很驚喜?”佩爾眨着大眼睛,期待地仰頭問道。
【驚喜是沒有的,驚吓倒是一點也不少。】
然後他岔開了話題:
“讓我猜猜,你是來排練的吧,為了蓋亞的新年音樂會。”
佩爾嘟起了嘴,不高興道:
“你總是這麼聰明,真無趣...”
【呵呵...】
“我大概會在蓋亞停留一個月的時間,一直到新年過後才會走。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蓋亞大劇院那裡排練。”佩爾解釋道。
索納點點頭表示知道,然後繞開佩爾,坐在了沙發上。
佩爾見狀,也湊了過來,坐在了索納的身邊,往他身上黏。索納往另一頭挪了挪,道:
“新年不回家,你父親那裡沒關系嗎?”
“沒事,我也不是第一次不回家過新年。他知道我在你這裡。”佩爾沒有再往索納身上靠,隻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側臉,說道。
索納再度沉默點頭。
“你這段時間會很忙嗎?”言下之意:我想你抽空陪我。
索納斟酌了一下答案,回道:
“不算很忙,但你知道的,我也不是閑人。”
“恩,那你明天來劇院找我吧,我應該都在。”佩爾卻自說自話。
索納覺得有點頭疼,但還是回道:“好。”
【反正又沒說什麼時候去,那就等晚上空下來了再說吧。】
“你真好。”佩爾湊了過來,在他面頰上吻了一下。索納僵硬着身子,沒有任何反應。
“哦,我該走了。我來蓋亞第一件事就是來找你,都忘了要去劇院報道了。”佩爾站起身,順手抓起了自己的手包。
“我送你。”索納也站起身,客氣了一句。
“不用啦,我有司機的。允許你送我到門口。”佩爾眨着媚眼笑道。
索納面無表情:不然呢?
在走去大門的路上,佩爾還問:
“我差點忘了問你,蘭妮呢,她怎麼樣了,我聽說她最近病了,沒事吧。給她發短信打電話,她也很少會,還一個勁兒地讓我不要去找她。”
“嗯,你千萬别去找她,否則她可能會受不了,從此活不下去”
“為什麼?”聽了他的話,佩爾大吃一驚。
“她一定沒有告訴你,她的病是很嚴重的皮膚病,還有傳染性。你知道的,她那麼愛美,又好面子,現在肯定是不願意見你的。你也要小心,千萬别去看她,别被傳染了。”
“天哪,太可怕了。”佩爾驚訝地捂住了嘴,“蘭妮那麼漂亮,怎麼會遇上這樣的事?”
“是我沒照顧好她。”索納眉頭深鎖,滿面自責。
“不,這怎麼會是你的錯,你就是太溫柔了索納。看來我得去找我相熟的醫生了,我可不能讓蘭妮漂亮的臉蛋就這麼毀了。”
“謝謝你,佩爾,但是不用了,我們已經找了最好的醫生,大概再有兩三個月就能痊愈了。”
“那就好。”佩爾舒了口氣,“那我走了,你注意身體,别太辛苦了。”
“去吧。”
索納目送佩爾的車子遠去,低頭揉了揉眉心。
【父親啊父親,這步棋,您走得爽快幹淨,可我卻是備受折磨啊。何況,我并不想耽誤一個無辜女孩的青春,也不想欺騙她的情感,這項任務,真的讓人很想放棄。但願女孩自己有一天能幡然醒悟,早日脫離這一切。】
***
在楚都市的西南部,有一片連綿的山脈,喚作“長明山”。山中翠林環繞,環境清幽,是聯邦城牆内罕見的度假勝地。這裡散步着諸多達官貴人的度假山莊,掩映在密林之間,曲徑通幽。
而唯一的一座公共設施,則是位于主峰山頂的東山療養院。這座療養院已經有百年的曆史了,是冒險者之城阿爾忒彌斯剛剛建成之初,就修建起來的醫療設施。原本,這裡曾是初代冒險者之城駐守大将的休養山莊,後來大将将自己的山莊捐了出來,改建成了這座療養院。如今,這裡由楚都市的第一軍區醫院承辦經營,基本收留的是在戰場上受重傷,後存活下來,需要靜養的軍官。
東山療養院的院長曾經受過隐者的大恩,因此這裡也成為了阿薩辛的傷員收留地,受重傷需要休養的阿薩辛成員,都會被送到這裡來。
12月3日上午十點,一輛銀灰色的8座大吉普正行駛在盤山公路之上。開車的是艾麗塔・史密斯,後一排的座位上,牧黎和蘭妮正并排坐着。
從上車開始,牧黎就一直很沉默。實際上從前天接到要去東山療養院接人的任務後,牧黎的情緒就一直很低落。
因為剛加入阿薩辛,還有許多人和事要熟悉。這兩天白天,她們都在那位趙子龍小哥的帶領下走訪駐紮在總部的阿薩辛成員們,中餐晚餐都是和熱情的阿薩辛成員們一起吃的。她們還去看了仇争和賀櫻甯。仇争看起來沒什麼大礙,隻是見到牧黎就擺臭臉,牧黎心情也不好,不是很想離她,所謂的慰問看望,都是蘭妮在完成,她一直站在醫務室的門邊假裝自己是木頭人。
仇争似乎想對她說什麼,但見她似乎心情不大好,于是也就沒說。
她們還見到了久違的艾麗塔,這位“女軍醫”不僅欺騙過牧黎,連帶着蘭妮都被她忽悠過。阿瑞斯城牆外殺死第五頭螳螂形掠食者的高手,就是這個女人,但當時蘭妮愣是沒有判别出來就是她。不過蘭妮還是起了疑心的,因此再見面後,她反倒對這位騙過她的阿薩辛副會長産生了濃厚的興趣,頗有種惺惺相惜之感,竟然相談甚歡。
牧黎在這位女軍醫面前真的是很無力,她倒是也想沖她撒撒氣,但艾麗塔嬉皮笑臉幾句話就能把她堵回去,最後還能把她逗笑了,弄得她實在沒脾氣。牧黎決定以後少惹這個女人,實在太可怕了。
她的想法要是讓仇争知道的,仇争大概會感慨她居然也能和牧黎擁有共同的想法。
白天在吵嚷和熱鬧中度過,晚上則安靜下來,被壓下去的千頭萬緒又湧了上來。牧黎會靠在床頭,翻一翻芮喬的日記。蘭妮不會打擾她,安靜地依偎着她,或者和她一起看芮喬的日記。偶爾會聊上兩句,但話題很快就結束。蘭妮曾試圖去開解她,但看來,這不是一時半會兒能釋懷的事情。
特别在見到朵拉的前夕,凄慘的往事在腦内不斷回想,更是難熬。以至于牧黎到了半夜怎麼也睡不着,因為不想吵醒懷裡熟睡的蘭妮,她就一直保持着同一個姿勢,躺一個晚上,以至于早上醒來後右半邊身子肌肉酸疼,還有落枕的迹象。
銀色的大吉普終于駛入了東山療養院的大門,車子停穩,一行人下車,走進大門。艾麗塔似乎與這裡的工作人員很熟,她先是和前台的護士打了個聲招呼。護士立刻撥了個電話,然後請她們上去。
艾麗塔便熟門熟路地帶着牧黎和蘭妮來到了住院樓一棟的五樓。這裡都是高級病房,單人間,設施齊全,住得很舒心。
當她們站在506号房門口時,艾麗塔回身,看了看牧黎,突然嚴肅問道:
“你準備好了嗎?”
牧黎捏了捏拳頭,然後點了點頭。
艾麗塔拉開了大門,無聲地走了進去。牧黎跟在後面,艱難地邁開步子。當她踏進病房後,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纖細嬌小的身影,穿着病号服,正坐在床邊,背對着她們望着窗外。她一頭長發剪成了齊肩短,披散下來,完全看不清面龐。
“朵拉,你看誰來看你了?”艾麗塔輕聲喚道。
朵拉・皮斯科緩緩轉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