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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6章 作何選擇

朕的霸圖 醉尋芳 3248 2024-01-31 01:13

  顯德五年的除夕将至,休朝假期将近,這天夜裡一場小雪紛紛揚揚而下,給陰沉沉的天地間憑添了幾分肅殺。

  清晨沒有太陽,隻有雪的光亮,東京城銀裝素裹隐在朦胧之中,高聳的宣德樓上覆蓋了一層積雪,稀疏的小雪花還在下着,但早起上朝的官員已然從宣德門出來回衙。

  “唉……本指望除夕假日回濮州老家與家人團聚,不想今年竟然無假,這般大張旗鼓忙着備邊叫遼國有了防備,也不知幽州還能不能收回。”兵部尚書張昭是濮州範縣人,字潛夫,年六十五歲,也是四朝老臣了,見慣了朝代更疊,曆年與遼軍作戰少有勝績,言語間對北伐顯然并不看好。

  因北伐備戰諸事忙碌,皇帝特地下诏,命在京官員依唐時舊例按單雙日照樣上朝,而地方州以上高級官員也不許随意離開官衙駐地而回老家,但可召家屬到駐地過年,所以張昭在抱怨。

  “潛夫何出此言?北伐乃國戰,正該堂堂正正而戰之,何需藏着掖着行詭道?隻要我朝君臣意志堅定,三軍将士同仇敵忾,總有一日能收回燕雲之地。”刑部侍郎、兼判吏部事的薛居正聞言開解,話雖說得在理,但内心深處的忐忑也表露無遺。

  “話雖如此,可這個年是不好過啊!”尚書省官署位于禦街西面右掖門以南的省府街那邊,還有一段路,張昭頗為無奈地說着,并招手引薛居正乘自己的馬車同行。

  薛居正也并謙讓先上去了,張昭正要跟上,這時候在宣德門廣場外多時的一名青袍中年文士帶着随從過來見禮道:“敢問可是大司馬張公?在下趙普,忝為忠武節度判官,代使君前來請張公午時前往潘樓飲幾盞燒酒暖暖身子。”

  因張昭爵封南陽郡公,而時人稱兵部尚書一般尊稱為大司馬。趙普說着遞上了拜貼,張昭笑着點點頭接過,忠武節度、殿前司都指揮使趙匡胤頗得今上信重,加上這年頭武人地位高,他當然不好推脫。但眼下要用兵,肯定是有私事相求,不弄清楚就屁颠屁颠地跑去,要是找個麻煩可怎生是好。

  張昭煞有介事地手拿拜貼細看了一會兒,沉吟片刻還是婉拒道:“最近兵部事務比較多,改天有空某再派人通知一聲,親往府上拜會,可好?”

  “這……也好!張公慢走!”趙普不以為意地笑着拱拱手,目送張昭和薛居正上了馬車,這才牽着馬往回走,卻不是往東去潘樓,而是往尚書省對面景雲街鴻胪寺南面的趙家别院而去。

  因為這兒離着皇城和尚書省近,禁軍調防一般都會走禦街和梁門大街這個内城十字中軸線,所以趙家這處别院位置好也沒轉賣出去,用來安頓到京的下屬和幕僚常住。

  看門的也是一名老軍,見趙普回來适時開門相迎,并接過了馬缰拉去照料,趙普過前門徑往中庭,老遠見堂上冷冷清清,不過裡面卻依稀有人說話,中堂後面是一個小廳,門窗關得嚴嚴實實的,裡面燒了地龍,推開門就有一股熱氣撲而來。

  “則平回來了?張公意向如何?”坐在上首屏風前的條案後正是趙匡胤,他是早朝後抽空過來召幾名幕僚議事,見趙普回來就迫不急待地問。

  “與張公素昧平生,拜貼是下了,但願不願意幫忙就不好說了!”趙普點點頭,見楚昭輔、王仁瞻也赫然在座,還有忠武節度掌書記呂胤,宋州歸德節度判官劉熙古兩人也在。

  呂胤祖上是幽州安次人,表字馀慶,顯德三年為同州匡國節度掌書記,那時便追随趙匡胤,後随從曆任宋、毫等節鎮,與之後相繼投效的楚昭輔、王仁瞻熟識,而趙普反而是最後才跟随,而劉熙古卻是三朝老吏,年己五十餘歲卻碌碌不得志,走昝居潤的門路被推薦過來的。

  “兵部與殿前司誰位尊那還用說麼,張公應該會樂意行個方便!”呂胤因避趙匡胤的名諱,平時隻以表字相稱,聞言頗為自信地說。

  “難說……三司張玄圭要是抓得緊,糧草器械想要偏向殿前司怕是不好辦。論理殿前司戰馬多,多調一些也無可厚非,不過來年戰事侍衛司也是精銳盡出,糧草到河北前線,一路又有張抱一、章元貞盯着,從糧秣上行事我們插不進手去,還是要另想辦法,還有……相國寺最好少去!”

  趙匡胤面無表情,但從小聲唠叨一樣的聲線來看,顯然内心并不平靜。想到趙普近來的行蹤,最後一句時突然提高了聲量,一臉的嚴肅。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戰事一旦開啟,誰控制了後勤糧秣便有北伐戰事的主動權,而現在南方糧草已進京大半,開春就會北運,殿前司和侍衛司作為主力,盡管出兵多少還沒定下來,但卻對三司期待已久,都希望優先享有更多後勤。

  可這隻是表面的,趙匡胤之所以争持這個,因為有趙普進言,勸他看來年看戰局行事,若順利便罷,若不順則中途兵變,效太祖澶州舊事之例。但這個風險太大了,趙普雖與相國寺僧人密謀已久,可也難保證能不能成事。

  趙普自顧自在趙匡胤位側坐下,他現在可趙匡胤的謀主,地位比呂馀慶、楚昭輔、王仁瞻、劉熙古四人都高一級,見趙匡胤的心思還是有點搖擺不定,而皇帝新召了一位名醫授為奉禦,相國寺的僧人雖有西域秘藥能不露痕迹,可這種大事讓一僧人參與,确實是有點不保險。

  “宮内好不容易搭上這條線,也不能輕易放棄了。某還是那句話,欲成大事,陽謀為主,陰行輔之。暗裡勾當已經有了,但主公對禁軍的掌握力度還不夠,名不正則言不順,除非能取代張抱一出任殿前都點檢,否則不好對禁軍将領進行調動……”

  商議這等秘事,楚昭輔、王仁瞻、劉熙古三人更多是旁聽,不時交換一下眼色,但很少發言。呂馀慶是老資格,心中一直對趙普後來居上耿耿于懷,不是很服氣,但一些重要的秘事趙匡胤隻讓他知道,卻不派他去做,這時自然要好好表現一下。

  “正是!年初章元貞出任禁軍都點校并無實權,那是因為統管整個禁軍,皇帝當然不放心。可若隻是殿前司,皇帝還是會放權的,不過時間不會長久,看看張抱一,掌殿前司到如今也被外調。”呂馀慶附和道。

  這是明眼人都看出來的事,趙普心下自有主意,這時一聽撇了撇嘴,心中很是不屑,便出言擠兌道:“不知馀慶兄可有辦法讓主公順利升掌殿前司?”

  “這……一時半會兒不好辦!”呂馀慶張口結舌,若按正常來說,高級将領的調用在于皇帝權衡,朝臣一般都不會反對,可怎麼讓皇帝下決定他還真的束手無策,但眼下禁軍中微妙的形勢,以及趙匡胤的主要策略他還是很了解。

  殿前司主力是鐵騎、控鶴四廂,每廂兵員一萬五到兩萬五不等,還有很久小番号雜牌部屬如内殿直、弓箭直主要宿衛宮掖。前者重要,但對于趙匡胤要做的大事來說,後者更重要。若升為殿前都點檢,就可以在内庭宿衛中安插人手。

  雞蛋自然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内外合力才能保證無論到時采取何種手段都能立于不敗之地。很多事情都是趙普在暗中籌謀,現在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辦法也有了,不過沒說出來,就看趙匡胤的決心,究意是作何選擇。

  見趙普和呂馀慶又在較勁,趙匡胤便明白,趙普已兇有成竹,眼下他又得做決定了。每到這種時候,趙匡胤總心懷猶豫,乾佑二年冬的澶州兵變他親曆其事,甚至給太祖皇帝披上杏黃旗的就是他自己,那時他沉着行事,但内心也是不平靜的。

  原本隻想,這一生若能建節一方便心滿意足,然而值此亂世,到今上即位幾場大戰下來竟然幾年就外領節鎮,内掌禁軍,他的心思悄然發生了變化,但隻是憑本能試圖掌握更大更強的力量。滁州遇上趙普,那個雪夜的一次把酒問對,徹底點燃了他心中那顆蠢蠢欲動的雄心。

  地龍熱氣上湧,小廳内的氣氛格外沉悶,趙匡胤垂眉斂目,手指輕揉着太陽穴許久才擡起頭來,見左右四人都轉頭目不轉睛地望着自己,便知再遲疑下去不免讓僚屬們失望。

  “既如此,則平說說看,有何辦法?”趙匡胤坐真了身子,一旦決定聽取意見便正襟危坐,一臉的鄭重。不管相國寺那件事進行得如何,但先掌握殿前司總沒錯,就不知趙普是何策略。

  “既然主公已決定,那我們再分頭行事,促使皇帝下決定可不是容易的事,這需要用到幾樣東西,主公且稍候片刻,某去命趙安業取來。”趙普說着自得地一笑,自行起身出去,順手帶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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