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
知否?
應是綠肥紅瘦!
”
薛槑睡眼朦胧,聽到屋外有人在念上面的詞句,揉了揉眼睛,穿上衣服,打開了房門。
王龜年手捧一個精美的食盒,嘴角還有些淤青,感激的對薛槑說道:“二表哥,昨夜謝謝你護在我身邊,不然我非傷筋斷骨不可。
”
薛槑接過食盒,讓王龜年與他一起吃。
王龜年推辭,轉身要離去,薛槑叫住他,問道:“表弟,你剛才念的什麼,我聽到海棠依舊了,院子裡有海棠花麼?
”
王龜年臉一紅,尴尬說道:“适才我念的是易安居士的《如夢令》,她詞中描繪的是春景,現下是盛夏時節,自然是不符合的。
二表哥院子裡并無海棠,再者海棠花期早過,我随口一念,隻是覺得有些應景,倒沒有仔細推想。
”
薛槑笑着說道:“表弟别介意啊,我隻是好奇問問,沒有拆台的意思。
我也來一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怎麼樣,表弟,是不是也很應景?
”
王龜年點了點頭,說:“二表哥聰慧,舉一反三,真不像沒有讀過書的人。
你念的詩句也是春景,不過僅從末兩句看來,你院中掉落這麼多木樨與合歡,确實應景。
”
說話之時,倚翠已經端來洗臉水,薛槑堅持讓王龜年與他一同用早點。
倚翠便不再單獨替他準備早點,經過昨夜的事,她暫時沒了引誘薛槑之心,有些魂不守舍的去做自己的事了。
早餐之後,薛槑對王龜年說道:“表弟,有沒有興趣出門走走?
還得勞煩你帶我去養虎巷,我要把銀子帶給魯木匠,他也好早日贖回妻女。
”
薛槑說得很平淡,誰知他說完這句話,溫文爾雅的王龜年突然猛拍桌子,怒道:“不用了!
”薛槑大驚,身子後仰,險些跌倒。
王龜年自知失态,連忙道歉,片刻後,愁苦說道:“贖不回來了,小雅已經被賣到别處,下落不明了。
”
薛槑見他語調悲怆,心中已經猜到了七八分。
怪不得表弟知道養虎巷有個技藝高超的木匠,雖說他并非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可他出門的時候不多,而他卻對魯木匠的事情了如指掌,興許是認識了那個被魯木匠賣掉的女兒,才從她的口中知道了這些。
見王龜年雙手抱頭,神情愁苦,薛槑開口安慰道:“表弟,不要沮喪,俗話說,有緣千裡來相見,隻要我們慢慢找,總有一天會找到的。
二表哥答應幫你尋找,你回去把她畫像畫出來吧,相信以你的丹青妙筆,自然不在話下。
”
王龜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點了點頭,步出薛槑的房門。
薛槑見他快步而去,險些在青石路上滑道,不由得輕輕歎了一口氣:“表弟還這麼小,就已經害了相思病,唉,這個時代的人好早熟啊。
”
薛槑不能再找王龜年陪同,便去找吳明,心想表弟和自己畢竟沒有武功,再遇到丐幫中人找茬,難以應付。
他走到下人的房間,敲了敲門,沒有反應,這讓他有些好奇,不由得想到:難道他受傷太重,連床也起不來了?
一念及此,便開口喊道:“喂,老君,你怎麼樣,還能喘氣不,要不要給你找個大夫?
你倒是吱一聲啊,不要吓我好……”薛槑一邊敲門一邊喊,突然,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隻見吳明睜着惺忪的睡眼,連着打了好幾個哈欠。
“噗嗤!
”,薛槑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隻見吳明更加不成人形,慘綠的臉上加上紅腫的傷,看來無比滑稽。
換做往日,吳明早已經出言挖苦,可這一次,他卻沒有理會薛槑,薛槑的道歉,他就跟沒聽見一樣。
“老君,陪我出去一趟,我們先去給魯木匠送錢,再去将丐幫那些人弄出來,不然跟丐幫結怨太深,不利于我們馬戲團的建造。
”
吳明一言不發,丢了魂一樣,癡癡的傻笑。
薛槑揮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嚷道:“作甚,發春了麼?
喂,老君,老君,你真的發春啦!
”他大力一吼,吳明回過神來,一巴掌扇了過去,薛槑靈活躲開。
吳明沒好氣道:“嚷什麼嚷,你叫魂啊?
”
薛槑将手搭在他肩上,壞笑道:“老君,說吧,看上哪家的閨女了,主子給你做主了,等我們馬戲團建好,賺了錢,我幫你去提親。
”吳明大怒,擰住薛槑的耳朵,嚷道:“看上你妹,主子你個頭,你再敢拿我尋開心,信不信我毒啞了你?
”
薛槑連忙求饒,吳明才放過他。
見吳明恢複精神,薛槑便帶着他往養虎巷而去。
站在木匠門口,連着敲了十多次門,沒有半點動靜。
薛槑讓吳明把門撞開,吳明一掌下去,門闆應聲而倒。
薛槑跳了進去,大喊:魯師傅,我給你送錢來啦,這樣你就可以贖回妻女了。
他連着喊了好幾聲,又四下找了找,哪裡見到半個人影。
這時候,一個老婦人站在門口,要死不活的說道:“别找了,他已經被抓走了,隻怕現在已經被打死了。
唉,可憐啊,這人呐,隻要一沾上賭,便是有萬貫家财,也敗得一幹二淨。
造孽喲,既可憐,又可恨。
”
薛槑連忙詢問魯木匠被抓去了哪裡,老婦人驚恐地說:“我不敢說。
”薛槑懂得規矩,遞過去兩文錢,老婦人湊在他耳邊,說道:“就是石頭城南的長樂坊,我看你一表人才,千萬不要去。
長樂坊有上百打手,加之達官貴人的狗腿子,人數難以估計,一般人去了哪能活着出來?
”
她将那裡說成了龍潭虎穴,薛槑僵硬的笑了笑,謝過老婦人,緩步走出養虎巷。
他皺起了眉頭,對吳明說道:“怎麼辦,我們的力量,肯定奈何不了長樂坊。
你說我們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好不好?
這樣見死不救,是不是有點缺德?
算了,好人做到底,我們先把丐幫那幫人救出來吧,跟丐幫聯手,去長樂坊踢館。
”
“就你還踢館,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吳明沒好氣的挖苦道,心中卻無所謂,心想要搞定長樂坊那些人還不簡單?
在他們水源中投毒,保證一個時辰内,将他們盡數撂倒。
可那樣的話,得罪的人就多了,在衆多高手的包圍下,他自然是插翅難逃。
吳明自己并不願趟渾水,可是薛槑決定要做,他唯有選擇支持。
不知何時起,他開始信賴這個臭小子,雖然他不懂武功,沒有學問,可心中卻好似蘊含了無窮能量,隻要他想做的事情,都能夠達成。
吳明有些期待,跟在薛槑身後。
薛槑仰首闊步,像一個征戰的将軍,吳明沒好氣的嚷道:“臭小子,你去哪?
衙門在這邊,你到底識不識路?
”
薛槑哈哈一笑,說道:“那你還不快帶路,見我走出這麼遠才說,故意作怪。
”
吳明帶路,薛槑問道:“到時候見到了縣衙,不讓我們進怎麼辦?
還有,我們要怎麼說,才能讓他釋放那些乞丐?
”薛槑茫然問道,畢竟一縣之長,不是哪個阿貓阿狗想見就能見的。
如果對方真的能因為自己幾句話就放人,那自己的面子可就大了。
走入鬧市區,一名屠夫舉起殺豬刀,跑到薛槑身前,讨好的說道:“呆狗真人好,你老萬福,我能跟随你修仙麼?
”屠夫說着,見薛槑皺起眉頭,連忙解釋道:“呆狗真人莫要誤會,小的雖說是屠夫,卻有一顆向道之心,殺豬隻是糊口的活計,隻要呆狗真人一句話,我就能放下屠刀……”
“呆狗真人?
”薛槑一臉疑惑,看着屠夫,期待對方給他答案。
屠夫一臉谄笑,說:“但憑真人吩咐。
”他們說話之際,更多人圍了上來,衆人紛紛向“呆狗真人”見禮,薛槑險些栽倒在地。
吳明清了清嗓子,說道:“呆狗真人現下要去衙門救出丐幫中人,爾等無事可幹的,可以一同前去,替呆狗真人壯聲威。
”
“妖怪,原來是你幹的好事,我、我踢。
”薛槑一腳踢向吳明命根,吳明輕易避開,發出得意的笑聲。
對于無可挽回的事情,薛槑向來是順其自然,随遇而安。
他接受了“呆狗真人”這個綽号,帶領着一幫人往衙門而去,心想這麼多人跟着,衙門那些人不得不重視我,這樣正好解決了求見縣令的問題。
可這樣會不會落下一個聚衆鬧事,咆哮公堂的罪名?
薛槑心頭有些隐隐擔憂,被衆人推搡着走向衙門,不由得苦笑。
娘咧,到了這一步,騎虎難下啊。
衆人吵吵嚷嚷走在大街上,一些沒有生意的店家也關了門,因為他們聽說呆狗真人要為民請命,去找縣令談判,心中都很好奇。
如意樓上,搖着折扇的偏偏公子陶迄,饒有興趣的看着樓下喧鬧的人群。
他是金陵四少之一,名聲雖然不想胡杲那麼臭,卻也不是省油的燈。
從小厮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緻情況,他露出微笑,說道:“走,我們也去看看,我倒想知道,那個呆狗真人,能整出什麼動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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