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的痛感自臉頰上傳向頭頂，如此劇痛，令許夢婕痛得無法呼吸。

　　錢嬷嬷舉着銅鏡，頗為憂心地站在床邊。

　　許夢婕渾身不停地顫抖，雙手緊握着拳頭，蔻丹嵌入肉中，鮮皿溢出。

　　“我的臉......不......”許夢婕盯着鏡子看了又看，無法接受左臉頰上那一道深深的傷疤。

　　“小姐，你流皿了！
”錢嬷嬷不忍心看，提醒她道。

　　許夢婕緩緩地擡起手，輕輕觸碰到傷口，痛，在臉上，心裡，百倍千倍的痛。

　　“為什麼？
”許夢婕顫抖着聲音，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奪眶而出，“我與你有何冤仇？
！
為何這般對我？
！
為何不殺了我？
為何要這般對我？
！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
啊――你是誰！
你到底是誰？
！
你是誰？
！
啊――”

　　許夢婕跪在床上，發瘋似的哭喊，雙手用力一揮，錢嬷嬷懷裡的鏡子摔碎在地上，發出刺耳的響聲。

　　“四小姐......四小姐别哭了！
”錢嬷嬷忙上前制止住她發瘋似的舉動。

　　四夫人五夫人等人應聲而來，屋裡擠滿了人。

　　“婕兒！
”四夫人走上前去，看到許夢婕臉頰上三寸長的傷口，不免感到心驚，但更多的是心疼。

　　“還愣着幹什麼？
！
快去叫張大夫！
”四夫人急得聲音都顫抖起來。

　　“滾出去！
都滾出去！
全部都滾出去！
滾出去！
”許夢婕一邊扔着枕頭，一邊扯着嗓子大叫。

　　“冷靜一點！
”四夫人擡起巴掌，照着她的右臉打過去。

　　許夢婕挨了打，止住了失心瘋般的吼叫，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

　　巴掌落在孩子身上，疼在母親心裡。

　　四夫人坐在床邊，撫摸着懷中失聲痛哭的許夢婕。

　　待張大夫給許夢婕上了藥，四夫人随張大夫來到外間，輕問：“如何？
可會留疤？
”

　　“夫人，這麼深的傷口，不留疤是沒有可能的！
”張大夫輕聲答道，“夫人，眼下，隻能先讓四小姐寬心，有助于複原！
”

　　“隻能如此嗎？
”四夫人歎了口氣，雙眉緊蹙。

　　丫鬟早被吵醒，幫着收拾了屋子，給許夢婕換了床新被子。

　　已是深夜，四夫人望着許夢婕躺在床上的背影，說道：“好生養着，按時上藥，否則，會留下難看的疤痕！
”

　　好生養着，按時上藥，就不會落疤嗎？

　　許夢婕閉上眼，輕撫面上的紗布，紗布下的傷口嚯嚯地疼。

　　小婵從外面回來，關好了門窗。

　　“怎麼樣了？
”扶蘇忙問。

　　“沒什麼事！
”小婵答道，“刺客跑了！
府上那幫侍衛，全是廢物！
不過，聽說四小姐，好像受傷了！
帶皿的被子，從屋裡抱出來的！
”

　　“什麼？
”扶蘇忙拿起衣服往身上穿。

　　“诶！
小姐！
你這是做什麼啊？
”小婵按住她的手，說道，“四小姐都睡下了！
這都幾更天了，小姐還睡不睡覺了？
！
”

　　“可是這府上，我與她關系最好！
”扶蘇說道，“她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我不去看她，我睡不着啊！
”

　　小婵有點不耐煩了：“小姐！
你不睡，四小姐還要睡呢！
”

　　這一夜，許扶蘇和許夢婕兩姐妹，沒有一個睡得安穩的。

　　次日一早，二夫人就帶着許蜜耳和補品藥膏等來丁香院看望許夢婕。

　　“夢婕這張臉啊，在衆姐妹中，本來就是最遜色的！
”二夫人與四夫人閑聊着，“如今添上個污點，也沒什麼好難過的！
這是太後娘娘賞的鹿胎膏，每日塗在傷患處，不會留疤的！
”

　　“多謝二夫人！
多謝太後娘娘！
”四夫人一聽是鹿胎膏，興奮得不得了，連連拜謝。

　　“四妹妹太客氣了！
”二夫人說道，“又不是什麼大事，好好開導開導這丫頭，我們說什麼，她也聽不進去，也就你這個做娘的話，她能聽得進一二！
”

　　許蜜耳說道：“這四妹妹，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不知道是得罪了什麼人呢？
這容也毀了，這身子......竟然遭此不測！
運氣實在太差！
”

　　“行了，你就少說兩句！
”二夫人起身，指責許蜜耳不懂事。

　　“二夫人慢走！
”見二夫人出門，四夫人忙上前恭送。

　　二夫人剛走不久，七夫人便帶着扶蘇前來探望。

　　“怎麼回事？
”七夫人瞧了眼躺在床上的許夢婕，移步至正堂，詢問四夫人昨夜發生的事情。

　　四夫人将昨夜之事詳細道來，七夫人聽完，便覺心有餘悸。

　　“該死的賊人！
若是落到我手裡，必定千刀萬剮！
”五夫人握緊腰間的佩劍，咬牙切齒地說道。

　　“娘，我去看看四姐。
”扶蘇福身走出正堂，來到許夢婕的房裡。

　　“四姐......”扶蘇走到她床前，輕喚一聲。

　　“四姐，你怎麼樣了？
”扶蘇像是好奇她的傷一樣。

　　躺在床上的許夢婕，發髻未梳，衣衫單薄。

　　聽到扶蘇的聲音，她緩緩擡起眼，慢慢地坐起身來，轉過頭望着扶蘇的臉，似笑似哭地說道：“我怎麼樣了？
你是擔心我的臉，毀得不夠厲害嗎？
”

　　啧啧，這紗布包了這麼大一塊，傷口至少要有好幾公分長。

　　想想疤痕增生後的樣子，即将永遠地呈現在這張清秀的臉蛋上，實在是觸目驚心。

　　不過，幹嘛把氣撒到我身上啊？

　　扶蘇坐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說：“你幹嘛呀？
我知道你現在肯定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真的替你難過，我甯願昨夜受傷的人是我！
你的傷還疼嗎？
我看看......”

　　“是嗎？
”許夢婕似嫌棄一般掙開她的手，說道，“你與上官碩是什麼關系？
”

　　“啊？
我與上官......”

　　“那賊人問，我與上官碩，是什麼關系？
”許夢婕說道，“與上官碩有關系的人不是我！
是你！
許扶蘇！
你說得對！
受傷的人，本來就該是你！
許扶蘇！
為什麼不是你？
！
我有什麼錯？
為什麼這麼對我？
！
為什麼？
為什麼？
！
”

　　“四姐......你是說......是因為上官碩？
”扶蘇任憑她打罵。

　　許夢婕的淚水像是流不完一般：“你為什麼不去死？
！
你為什麼還活着？
你一回來，大姐就出事！
你一回來，府上就不得安甯！
”

　　“好了四姐！
先别打了......”扶蘇想了想，說道，“這個項绮柔，真是笨到家了！
連我住在哪個院子都不知道，就敢來傷人！
四姐！
你别這樣......你等着！
我這就去找上官碩和那個蛇蠍女！
我一定親手劃爛了那個賤人的臉，給你報仇！
”

　　“殺了她！
！
”許夢婕大叫道，“你殺了她！
我的臉，能恢複原樣嗎？
”

　　“四姐！
四姐，你别這樣......”扶蘇看到她的眼睛，就覺得害怕，好像她無比恨自己，要吃了自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