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安一怔,差點就反問一句不是有一萬兩現成銀子麼,但念頭一轉便也清楚,一萬兩銀子用來作三千甚至更多軍卒的饷銀卻是遠遠不夠,隻好說道:“這個隻是我的建議,具體怎麼賺來銀子,大家群策群力嘛。”
衆人怔住。
倒是古醉最先反應過來,覺得自己的表現可能會讓第五安有些難堪,便猛然一拍大腿,點頭道:“政委這個建議好,行走江湖當講一個義字,既然要别人來參伍,自然不能虧待了人家,發饷銀是應該的。至于怎麼賺銀子,我暫時沒想到辦法,不過我認為總會有法子的。”
玲珑的稽子君反而沒想着這一層,他作為落雁門的五師弟,對大師兄的意見自然積極支持;同時作為軍委成員,也有獨立發表意見的職責。
見古醉說了半晌,卻是一個碗大的莫啥,他趕緊說道:“辦法倒不是沒有,依我之見,殺富濟貧就不失為一個法子。”見衆人均是一臉愕然,便笑了笑,道:“此言不準确,我的意思是為富不仁者當殺。諸位,洪武年間的道同案可有聽聞?”
“道同,于洪武三年被舉薦為太常寺贊禮郎,洪武十年出任番禺知縣。然而番禺之地早被豪紳惡霸左右,竟敢羞辱、鞭打縣中副佐官吏,着實猖狂。”
“道同即任以後,便對當地豪紳進行整治,不想一位羅姓豪紳仗着與永嘉侯朱亮祖不凡的關系,對道同進行百壓阻礙、打壓,最後竟讓道同被枉殺至死。”
“諸位,我們城管軍是百老姓的隊伍,豈能讓這種惡霸魚肉鄉裡?你們說說,羅姓豪紳者,當不當殺?”
古醉義憤填膺道:“當殺!”
任建建看了看第五安,也點頭道:“當殺。”
第五安若有所思,微微皺眉道:“打土豪?”
稽子君聽得分明,撫掌贊道:“到底是政委覺悟高,我們城管軍不宜将殺字挂在口中,就是打土豪而已。”
第五安仍是微微皺眉,歎道:“算了,資本的原始積累總是充滿皿腥和暴力的。”
古醉見第五安面色有異,說話更是不清,關心道:“政委,你可是哪裡不适?”
第五安似乎才回過神來,連道:“沒事。”又看向稽子君,道:“你繼續說說。”
稽子君亦是不甚明白第五安所說,但皿腥和暴力卻是聽得清楚,以為他是對這法子持有異議,便解釋道:“政委,我們的皿腥和暴力針對的是那些不仁不義之人,完全可以說是替天行道嘛。”
第五安微微點頭。
張信一直聽衆人說道,但似乎對替天行道什麼的不太感興趣,此時表态道:“既然有了打土豪的法子,那便以後再詳議,此時當說說軍隊建設的問題。”
衆人不知張信如此表現,卻有暗中的原由。
原來朱棣雖令城管軍西行,卻極力挽留了張信。或許在朱棣眼中,城管軍不過一群烏合之衆,而張信卻是攻城掠寨的大将,且于自己有恩,是以喚張信去談過話,希望他留在身邊執事。
而張信卻覺得兩難,既想随着朱棣大軍南下,又覺得與城管軍一衆豪傑越發情深,多有不舍。
後念着應該給第五安交接後才算義氣,同時他也知道,城管軍衆豪傑對行軍打仗确實是外行,還需要自己再帶領些時日。
所以,他終是決定與城管軍西行,想着第五安回來以後再辭。
眼下第五安已回,張信便想幫着将城管軍捋順,到時就算是辭别,自己心裡也不會覺得虧欠。
衆人亦知道唯有張信精于兵道,聽他如此說後便住了嘴,擺出一副虛心又誠心的受教模樣。
張信倒被衆人弄得略有不好意思,笑道:“說到建設可能宏大了些,其實就是如何增加城管軍的戰鬥力。”
“有朝以來,各地都司衛所配備,每百人中必是火铳手十人、弓箭手二十人、刀牌手三十人、長槍手四十人。但京營和邊軍各有例外,或重火器,或重騎兵。”
“前番李景隆攻打北平,多為京營之師,是以火器配備尤其多。而火器的威力,大家也有目睹,對于攻城來說尤如鑿門之利器。”
“反看燕王,手下軍卒或源于原府兵,或收降于都司衛所,并有泰甯三衛騎兵,所以火器比例格外低。而我們城管軍更是如此,甚至連大型铳炮都沒有。”
“以已之長,攻其所短。燕王熟知兵法,是以絕對不會再用守城之策,而會采取主動出擊之法。而主動之下,攻城亦在其次,唯有野戰,方能有效消損火器的威懾。”
“所以,我們的眼下要做的事情,必須是揚長避短,強化我們的野戰能力。但是,這正是我們目前欠缺的能力。”
古醉深以為然,道:“不僅是野戰能力,我們是什麼能力都缺。”
稽子君遲疑道:“軍團長,我們有洛書九宮陣啊!你也說了,此陣以一敵十都不在話下。而野戰之中,兩軍以陣相搏卻是常事……”
張信點頭道:“誠然,洛書九宮陣威力非凡,卻也有個弱點,則是移動遲緩。敵軍大可避其鋒芒,繞過我軍陣法,避實擊虛。如此,洛書九宮陣有等于無…..”
第五安數月來一直研習張三豐的河圖,并多有感悟,結合張信所言,便突然有了一個念頭。
洛書為用,河圖為體。
洛書九宮陣既然有缺點,是否便是因為沒有河圖陣為基石?世間萬物,無外乎體用、表裡之分,若是再依河圖設陣,是否便會和洛書九宮陣合為一個無懈可擊的整體?
張信說完,見衆人一片議論,唯第五安皺眉不語,便問道:“政委,洛書九宮陣是你所創,可以解決之法?”
第五安似沒聽見一般。
衆人亦注意到第五安的異常,因恐張信難堪,便欲提醒,卻見第五安撫掌一笑,道:“是了,易之道,民日用而不知,便是南軍配備,亦是不離易理。”
任建建暗道:“到底是大師兄,又從哪裡看出了易理?我為什麼沒看出來?”口中問道:“政委,你還是說出來讓大夥都明白吧!”
第五安笑了笑,看向張信,道:“南軍兵器建制是每百人火铳手十、弓箭手二十、刀牌手三十、長槍手四十?”
張信點頭。
第五安歎道:“一至四而見五,全然是生數啊。”
任建建恍然道:“生而不成,雖生尤死!”
張信三人滿頭霧水,最後還是古醉忍不住,撓頭說道:“政委,你們師兄弟是修行易道功法,可我們不是啊,能不能說些我們能聽懂的?”
第五安笑着讓任建建給衆人解釋。
“一四合五、二三合五,所以一至四而見五,則是小成之數,謂之生數。六九十五、七八十五,六至九則見十,為數之圓滿,亦即大成,謂之成數。”
“天一生之,地六成之;地二生之,天七成之;天三生之,地八成之;地四生之,天九成之。有生必有成,如薪之有火。”
“南軍兵器建制以生數為圭臬,其運行操作必以成數為指引。若是兩軍相遇,我們隻需破其成數令旗,則其陣必潰。”
張信微微點頭,稽子君若有所思,古醉瞠目結舌。
第五安笑道:“河圖之數暗藏先天八卦,而此八卦則亦可成陣,其成于在洛書九宮陣外,兩陣相輔佐,互有彌補,或可名為河圖五方陣。”
張信道:“如何布陣?”想了想又令軍卒拿來紙筆,道:“政委,你将河圖五方陣如何布陣、運行畫出來,讓我們瞧得明白。”
第五安不拒,執筆而道:“河圖五方陣以洛陣為中心,此謂中央一方;其右分為乾、兌兩宮,其左分為離、震兩宮,前後則分是巽、坎、艮、坤四宮。以先天八卦運行方向為序,在洛陣中穿插迂回。我們城管軍兵種少,不過步、騎兩種,卻正好分成兩陣。”
稽子君看着紙上圖陣,恍然道:“這便是太極圖啊!”
任建建點頭道:“世上所稱太極圖便是先天八卦圖。”
張信盯着陣圖不語,好半天才突然大喜,道:“妙哉!這是如虎添翼啊。若是此陣大成,我三千兵力可拒敵三萬!”忽又一怔,說道:“政委,河圖五方陣又需要多少兵力?”
第五安沉思道:“中央之位置空,不需要再置兵力,但四方八宮卻缺一不可。至于人數嘛,凡易者大無其外、小無其内,多少均可。不過八宮之數總得相均,所以至少亦要八百軍卒。”
張信皺眉道:“洛書九宮陣八百人,河圖五方陣八百人,除去辎重衛護、前哨等,竟再沒多餘的人馬。”
古醉道:“對啊,說來說去還是缺兵。”
衆人皆道正是如此,于是議題又轉向如何募兵。唯張信捧着陣圖反複研看,越看越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