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批軍嫂大多來自農村,随她們一起來的孩子,在老家要麼沒上過學,要麼就是基礎差的跟不上進度,遂蔡佳微便将這學期延長了又延長,一直推到臘月十八才放假。
“娘、娘,哈哈……我們放假了。
哦,放假了~”小黑蛋歡樂地從山下一口氣跑上來,剛一進院就把書包從身上取下往空中一抛。
書本、作業、文具從中飛出,有兩本書裝訂不緊紛紛揚揚于院中散開落了一地,文具盒從上面砸下來摔在青磚路沿,好好的外殼凹進去了一塊。
趙恪從屋裡出來,大馬立力地往廊下一站,雙手叉腰,沉聲喝道:“撿起來!
”
小黑蛋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臉上的笑一下子僵在了嘴邊。
“趙叔叔,”小黑蛋很快反應過來,一邊彎腰撿拾東西,一邊笑道,“你今個兒怎麼回來這麼早?
”
趙恪沒吭聲,靜靜地看着他。
小黑蛋臉上的笑漸漸地有些繃不住。
趙瑾、林念營、小瑜兒追打着進門,隻覺院中靜的可怕,擡頭瞅見趙恪黑沉的臉色,腳下一頓,止了臉上的笑。
趙瑾、林念營默默上前幫小黑蛋撿東西,一邊撿,趙瑾一邊壓低了聲音問小黑蛋:“怎麼了?
”
平常他們也不是沒調皮過,做的比扔書包更過分的事,也沒見蘇姨和老爸發過火。
“沒看到娘,”小黑蛋小聲回道,“會不會是在娘那裡受了氣,挑我這個兒子報複呢?
”
說完,不等趙瑾回答,小黑蛋自己就先笑了,“我瞎猜呢。
”
相處大半年,趙叔一直都是冷靜自制的,今個兒怎麼了?
小黑蛋悄悄挪到趙瑾身旁,借着他的遮擋偏頭朝趙恪好奇地看了過去。
四目相對,趙恪目如鷹隼,刺得小黑蛋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随之又看了過去,并緩緩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趙叔叔,我娘呢?
”
趙恪臉色緩了緩,還是沒有吭聲。
小瑜兒不喜歡這樣的氣氛,小腳挪啊挪,慢慢退到大門邊,然後轉身飛速爬過門檻,因為穿得太厚,整個人跟隻毛毛蟲似的一扭一扭地跑去了對面王家:“奶奶,小瑜兒渴了。
”
趙恪抽了抽嘴角,轉過頭看向趙瑾和林念營的目光,唯不可見地透着一絲失望。
蘇梅抱着一撂新縫的厚棉衣從陳青苗家回來,一進門就挑了挑眉,氣氛不對哦。
平常院裡屋裡哪哪不是孩子們的吵鬧聲,今兒這麼安靜?
!
精神力掃過坐在堂屋喝茶看書的趙恪,再轉過乖乖縮在東耳房裡默寫課文的三小隻,蘇梅唇角勾了勾,抱着棉衣直接進了堂屋,“趙團長今兒下班好早啊?
”
趙恪放下随手拿的一本地理書,起身接過她懷裡的棉衣,往卧室走道:“放哪?
”
“先放床上,晚飯後我再收拾。
”蘇梅端起他還剩半杯的茶,慢慢喝着,“小瑾他們仨咋惹到你了?
還有小瑜兒呢?
”
“小瑜兒去王大娘家了。
”趙恪放下棉衣出來道,“小梅,給你說件事。
”
“嗯,你說。
”蘇梅一口喝完杯中的茶,提起暖瓶又給自己倒了杯。
“上個月,我參考你跟我說的特種兵訓練項目,寫了份偵察兵59年訓練計劃。
這份計劃江司令看後,非常贊同。
為了幫我們多申請一些物資、武器,以及特殊的幾個訓練場地,他将這份計劃連同年終報表一起遞交了上去。
上面看後,想調我入京,要我按計劃書所寫,組建這麼一支特殊的隊伍,”趙恪平靜道,“我拒絕了。
”
蘇梅轉着手中的杯子,沉思了會兒,問:“因為我嗎?
”
這半年她活得恣意,隐藏在骨子裡的皿性與傲骨,不但沒有刻意去掩飾,反而在趙恪的縱容下,一點點探出了頭。
在這山溝溝裡還好,一旦作為一支特殊隊伍的組建者的妻子入京,得到的關注與打探将會多不勝數。
彼時,她将無時不活在他人的目光下,要麼徹底削去身上的棱骨,磨平自己,要麼有條件地選擇暴露。
趙恪伸手撫過她的臉頰,輕輕摩挲道:“不全是,還有對以後幾年的考量。
你不是說,再過幾年那場聲勢浩大的運動,會從京市開始嗎……”
“别找借口了,”蘇梅打斷他道,“運動還要八年呢。
”
趙恪喉間溢出一絲愉悅的笑聲:“你就這麼相信我,八年後能全身而退?
”
“你是趙恪啊~”蘇梅看着愛人堅毅的眉眼,輕歎。
趙恪一愣,緩緩地、低低地笑了起來。
“小梅,”趙恪伸手将人緊緊攬在懷中,“你既然這麼相信我的能力,那麼你就該知道,便是不去京市,我也能組建起這麼一支隊伍。
”
不一樣的。
五幾年,國家正是渴望人才的時候,他于此時提出了軍人的全方位發展,不但給偵察兵的未來指明了前進的道路,還讓上面看到了軍人素質提高的有效途徑。
這時去京市,立馬便會得到重用,彼時,他會像一隻展翅的雄鷹,飛翔在廣闊的天空,盡情地施展着自己的才華。
“相信我!
”趙恪吻了吻她的額頭,“無論在哪,我都是最棒的!
”
蘇梅“噗嗤”一聲樂了,所有的不确定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嗯,”蘇梅捧着他的臉,親了口,笑道,“你是最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