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個異世,他久居南方,即便訪北也是安排春夏二季,如今這番似乎身處實地的透徹冰寒,還是頭一回遇上。
“顔丫,我來瞧妳了。
”梁王凍得連忙提氣運息維持體熱,清冷溫潤的嗓音裡也透着冷意,似乎沒期望立即得到回音,又徑自擡手觸摸一片白茫茫的煙岚,和緩問道,“年下了,顔丫難道不想回去過節?
”
她能不畏艱險,為閨密們孤身潛入東越,這惱人的泥淖估摸着唯有返家能引誘她出現了。
“黎瑩那個注定短命的寶貝孫兒,熬過了二十歲竟然也要成婚了,難道妳不想知道是哪家倒了皿黴的姑娘?
”
“妳都這麼久沒有消息回北雍了,不擔心那個相同面貌的姊妹過得如何?
”
“呲——”梁王負手于後,沉吟了許久,忽地揚起一抹似笑非笑嘲諷道,“裴家那小夥子,喔,就是妳現在名義上的兄長,妳覺得他能護得了多久?
”
“歸武山的大掌櫃消失了這麼長時間,妳覺得運作還能如常嗎?
”
梁王仔細凝望湖面清波,依然未見人影,又繼續說道:“曉夷山大事初定,妳說厲耿沒了承家那小子,也沒了妳,知道怎麼照應曉夷大澤嗎?
”
透着冰霧的初心湖始終沒有任何波瀾,使得從蕭楠那兒獲得的慰藉,漸漸消耗殆盡,緊握成拳而令甲痕深深烙入掌心。
本想關了那麼長時間她總會有承不住之時,誰承想竟能倔氣至此?
“當真要我東越鐵騎踏平北雍,妳才能懂得什麼叫做示弱?
”
無處宣洩的怒意緩緩随着凝重的嗓音肆散着,一連串令人不悅的威脅,終于逼得顔娧浮出了水面。
“想來養尊處優的日子,已經讓你忘了我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一個輕緩的提氣,顔娧輕踩着泛着輕煙的湖面踏上船闆,姣好的菱唇勾勒着微彎的弧度。
卓昭想要的不過她的心慌意亂進而做了錯誤判斷,這點心裡自然比誰都清楚,打從知曉他多年來的所有算計與莫須有的偏執與妄念,更明白他為何容許承昀成為伴讀的心思,也沒想從他身上尋找最後一絲善念了。
一個借着時光流轉奪取權利,更借權利之便謀害教養半生的父親的狂悖之徒,心中可還有一寸無暇之地?
光聽着他以閨蜜們的子嗣作為要挾,甚至他的親侄兒,與她幾十年來的努力都能作為要脅,閉着眼荼毒廣下毒手,這樣的他還有信義可言?
梁王略有所思的眸光,貪婪地來回涉獵着那張清雅脫俗的小臉,隐約感覺她有點不同,卻說不上到底有什麼不同。
婉約秀雅的眼眸底下,藏着的盡是不屈的果敢,即便落于下風也仍昂首應對的風骨,再次令他深深着迷。
“顔丫...我隻是想見見妳。
”她一出現,什麼氣都全沒了,梁王一改方才的嚴肅,讨好笑道,“妳知道的,我隻是說說罷了。
”
“說說罷了?
”顔娧聽到笑話般地莞爾一笑,打趣道,“是不是說說,我們心知肚明。
”
沒有将梁王虛假的讨好放在眼裡,她不卑不亢地應着,雙手交疊在已顯懷的腰腹遮掩着,慶幸這身襦裙給了極大的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