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季宸甯便拿了個小藥箱折返回來,他蹲在程稚心面前,将她耳廓邊的碎發順到耳後去,手指盡量小心地不碰到她臉上的傷。
但當一張小臉完全露出來時,季宸甯的臉還是陰沉了下去。
徐昭佩這一巴掌打得很重,面前人的臉頰上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來腫了一大塊,巴掌印清晰可見。
“疼麼?
”
他手指輕輕地碰了碰她的唇角,惹來女孩身子一顫,下意識地躲避開去。
程稚心回過神來,微微一低頭便撞進一片深沉的眸光中。
她餘光瞥了一眼男人僵在半空中的手,唇角勉強扯起一抹弧度,僵硬着身子慢慢地移回了原位:“不痛,我一點都不痛。
”她握上季宸甯僵在空中的手,怕人不信似的重複了幾遍,“真的不疼。
”
男人閉了閉眼,轉頭去拿身旁的小箱子,沉着聲音道:“别說話了,先上藥。
”
每一次拉扯她唇角的傷口都會破開,原本已經結了痂的,此刻又出現了點點殷紅。
程稚心動了動嘴唇,最終沒再說什麼。
她知道自己這謊話騙不過他,隻是想讓他不那麼擔心罷了。
但季宸甯怎麼可能不擔心呢,他護在掌心裡的寶貝如今被别人打了一巴掌,關鍵是他還不能尋對方麻煩,這對向來護短的季總來說實在是憋悶的厲害。
兩個人心情都不太好,處理傷口時誰都沒有再講話。
偶爾季宸甯瞥一眼程稚心的表情,看到她空洞怔然的眸子,便知道她又在出神了。
方才徐昭佩那番話如同原子彈一般炸進了她的心海,讓原本就愧疚不安的程稚心心裡更是掀起了滔天駭浪,他也并不意外她的情緒低落。
隻是這種看着心上人頹廢的感覺實在不太舒服。
早在決定将程稚心搶回身邊時他便已經想好了一切後果,也預料到了路上的阻礙。
他本身就是個一意孤行的獨裁者,别人的話對他産生不了什麼影響,他身邊這人卻不一定。
季宸甯唇畔劃過一絲冷笑,在給程稚心嘴角上完藥之後,拿過箱子裡的冰袋貼上程稚心被打的那面臉頰。
冰塊與臉頰上被打的灼痛相遇,程稚心瞬間回過神來,不禁打了個冷顫,感受到了一陣冰涼刺骨。
她下意識地想躲開,卻被男人禁锢住了肩膀:“别動,你臉上的傷要用冰塊消腫。
”
程稚心乖乖地不再動彈,漸漸适應了那股冰涼,但她蜷縮在季宸甯的懷裡,頭一次感覺到了不安和心頭再度翻滾起來的愧疚。
“我自己來吧。
”程稚心按住臉上的冰袋,直起身子,脫離了那個溫暖的懷抱。
兩人之間隔開了空隙,季宸甯收回手,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她的側臉,才又重新單膝蹲下将地上的藥品收拾幹淨。
男人垂眸,半面陰影打在他的臉上,越發顯得捉摸不透。
他收拾好東西,微微撩起眼皮,越發顯得眼中晦澀莫名。
房間裡誰也沒有再說話,程稚心發呆似地看着窗外,季宸甯便靜靜坐在她身旁陪着她,直到冰袋裡的冰塊融化成水,她才收回目光。
季宸甯接過冰袋,注意到她眉間的疲累後壓低了聲音道:“什麼都不要想,今晚好好休息。
”
程稚心擡眼望向他,輕輕點了點頭。
還能聽得進去,季宸甯暗暗松了一口氣出了門,再回來時手上提着兩個袋子,但當望向床上躺着的人時,他慢慢停住了腳步。
床鋪旁邊是開闊的腰窗,窗簾拉了一半,影子映在床上身影窈窕的女人身上,她美人魚般側躺在床上,面朝大海,身體的玲珑曲線都被禮服勾勒得淋漓盡緻。
但看着這番景象,季宸甯心裡卻生不出半點旖旎的心思。
他駐足半晌才回神,将手上的袋子放在了床頭。
男人身形高大,現在床頭時,影子漫過床鋪在牆上歪歪斜斜地映出來。
“睡衣我放床頭了,睡前記得換睡衣,禮服穿着不舒服。
”頓了一會兒又道,“我去一旁的客卧睡,有事叫我。
”
說罷便拎着另一個袋子轉身離開。
程稚心一怔,撐起半個身子轉頭去看他,卻隻見到了瞬間關攏的房門。
主卧中一片寂靜,隻留下了她一個人。
女孩垂下眸子,重新躺了回去,沒有受傷的那張側臉深深地埋在枕頭中,無意識落下的一滴淚很快洇在了枕頭上。
她可以肯定季宸甯也感受到了她心裡的煩亂與苦悶,徐昭佩的到來挑起了她心底一直隐藏的不安,如今這股不安不僅影響到了她的内心,更是影響到了她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