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莊倒似乎不這麼以為,隻緩緩接着說道:“你未查明之事,或許有個人能說明白,”說罷吩咐蘇茉兒道:“将人帶上來罷。”
蘇茉兒出去一會兒,回來時便有素蘊跟進來。
她先行了個禮,才禀報道:“奴才奉太皇太後的懿旨,在貴妃娘娘身邊侍候,日夜監視,未見貴妃娘娘有何異常,倒是和萱姑娘背着貴妃娘娘,私下裡去了幾趟延禧宮,奴才不敢近前,隻不錯眼珠地盯着。和萱姑娘從殿内出來不久,成嫔主子才從外頭回去,倒是僖嫔主子一直在宮裡。”
蘇茉兒接着這話說道:“太皇太後得知此事後,便着奴才與素蘊裡應外合,果于昨日,在延禧宮正殿抓了個人贓并獲,又見僖嫔将這包東西給了和萱。”說着雙手呈上。
皇帝上前接過,卻見是盒烏黑散發異香的藥丸,不由蹙眉問:“這是什麼?”
蘇茉兒輕咳一聲,略帶尴尬道:“太醫已查過,這便是……阿……阿蘇肌丸。”
皇帝隻覺惡心異常,擡手将那小盒抛在地上。
孝莊便道:“去把人帶上來罷。”
蘇茉兒應聲去了,不多時隻見兩個人頭上罩着玄色面罩被推搡進來,蘇茉兒上前摘下面罩,果然是僖嫔和和萱。
和萱被抓起來的時候便知道多半是事迹敗露,吓得花容失色,淚水污了妝粉,頗有些恐怖和滑稽,她忙忙膝行上前哀求道:“太皇太後饒命,此事奴才冤枉,奴才委實不知那是穿腸毒藥啊!”
蘇茉兒怕她傷了太皇太後,上前高聲呵斥道:“住口,還不将實情如實講來。”
和萱又餓又凍一個晚上,又被恐吓,不敢再隐瞞,隻招認道:“回太皇太後,皇上,是僖嫔娘娘找到奴才,說我家主子善妒,我這樣的人才隻做個疊被鋪床的丫鬟可惜了,便許諾奴才……隻要奴才答應将些腹瀉之藥下在給太子爺的壽面裡,到時候皇上怪責娘娘,給她出了氣,她便保管奴才能得皇上寵幸,奴才萬萬不知那竟是穿腸毒藥啊,後來奴才被拖上賊船,隻能聽了她的,奴才也是沒了法子啊。”
皇帝隻覺齒寒,更兼胤祚之死,縱使再泰然自若,此刻也變了面色,質問僖嫔道:“你這等蛇蠍毒婦,朕有何對不住你,讓你這樣報複?”
僖嫔隻陰恻恻的呵呵笑着,半晌方道:“我不過是你們一個玩意,早死一日晚死一日,又有何分别,我就是看不慣德妃那副嘴臉,才布了這個局,又暗中叫人買通服侍太子的太監,攔住太子吃那晚壽面,結果六阿哥倒真是聽話,一口不剩地吃了下去……呵呵,呵呵呵”
孝莊問:“你深居内宮,定然無法弄到那毒藥,說,是誰暗中指使于你?”
僖嫔呵呵一笑,暗暗道:阿瑪,額娘,女兒無能,隻要你們能安度晚年,就算女兒盡孝了罷,想罷掙開雙手将手中一粒藥丸塞入口中。
孝莊一駭,拍桌道:“攔住她!”
皇帝眼疾手快,因事急從權,跨步上前扭住她下颌,一掌拍在她後背上,奈何那毒藥是特制,入口極化,僖嫔雖嘔出幾口酸水,卻仍服下不少毒藥。
皇帝忙向外喊道:“傳太醫。”
李玉白原在慈甯宮當值,當下趕緊應召前來,吩咐将皂莢泡水給人灌下,又是施針,又是灌藥,半晌雖保住人命,隻僖嫔驟然經受變故,已然神智昏聩。
皇帝一拳打在九鳳垂珠拔步床上,床身随之一晃,驚吓中的僖嫔驟然醒來,卻是瞳孔散大,隻一味往床腳裡躲藏,口中連連叫道:“納蘭夫人……我沒供出您,納蘭夫人……”
屋中隻餘下孝莊、蘇茉兒與皇帝,聞此均為之色變。
孝莊面色沉沉,對蘇茉兒說道:“你即刻派人去查查僖嫔的父母。”
蘇茉兒亦知事态嚴重,忙退了下去。
康熙神色凜然,可轉念一想,又有些懷疑起來,說道:“雖則僖嫔瘋癫之下仍能說下這樣的話,不太可能撒謊,可僖嫔和明珠又怎麼扯上關系?”
孝莊微微搖頭:“怕是因為大阿哥的緣故,前陣子惠妃主理六宮,他難免又生出些想頭。
皇帝說道:“果如老祖宗意料,為今隻有再将大阿哥身邊之人再換上一遍,斷了明珠與大阿哥的聯系,否則時日長了,大阿哥隻怕會走上歧路……另外,大阿哥成年之前,都不要叫她們母子再見面了。”
皇帝以後宮為家,本不想讓後宮過分爾虞我詐,加之後宮太平許久,他以為無事,這會兒才深知後宮的風雲從未銷聲匿迹,他喟歎一聲,說道:“後宮有後宮的規矩,今後所出的阿哥格格,若無指派,都放在阿哥所撫養。”
“如此也好,”孝莊微微颔首:“明珠畢竟還有可效力之處,皇祖母教過你,有德有才之人重用,無德有才之人限用,此事未有确鑿證據,皇帝做事不可過于急躁,要把握住分寸,我也會暗示惠妃一二,指望她這些年是真明白,不是裝明白。”
康熙蹙眉說:“當初永壽宮的宮女曾來報我,說僖嫔在給貴妃的衣料上灑麝香粉,我隻以為是索額圖所為,如今想來,此事大有說道,若是納蘭明珠的夫人借着入宮探視惠妃的機會搭上僖嫔,那麼惠妃也不是那麼幹淨的。”
孝莊不成想還有此事,不由皺緊兩道眉毛,搖頭道:“明珠與索額圖,若說一個是狐狸,一個便是野狼,怕把手伸進後宮絕非一次,在我走之前,一定替你全清理了,”孝莊說着,又吩咐道:“把僖嫔送去隆禧殿罷。”
皇帝微眯雙目,看着窗外昏沉烏突的天際,明珠辦事妥帖,思慮周全,這會子是不能動的,況且對納蘭容若病逝,皇帝心底多少覺得些愧念,此事唯有從長計議。
“盼着德妃再生育一個健康的小阿哥,能彌補胤祚夭折的痛楚,”皇帝正梳理着思路,聽到祖母問道:“貴妃那裡……你又怎麼打算?”
康熙不語良久,才道:“和萱是她的丫頭,若說是為報效主子反咬一口,實則存了武氏之心,也未可知,此事尚有疑點未厘清,孫兒不能妄下結論。”
“自衛貴人之後,你确實謹慎多了,”孝莊聽他分析,卻是喜憂參半:“以往你在貴妃身邊也安插下了人,竟沒瞧出貴妃有一絲一毫的不妥?”
春早是孝昭皇後調教的人,無隙可乘,甯蘭死忠貴妃,埋下一個和萱卻也背叛,所言均不足信,康熙凝眉,說道:“孫兒會再詳查。”
孝莊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一眼,說道:“你忙于朝政,哪有功夫糾纏這些,不若也同當年惠妃的例兒,停了她的牌子罷。”
皇帝陡然擡起頭來,叫了聲老祖宗!
“孫兒啊,你在前朝叱咤風雲,洞若觀火,可到底不了解女人心,”孝莊哪裡瞧不明白他對貴妃的不舍,不由搖頭說道:“女人心往往不能用理智衡量,得将心去比心,皇祖母是個女人,最清楚不過,無論什麼樣的女人,心智多半都要軟于男人,何況容悅并非是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