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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三十五)毀歌與纖柔

茗花有主 蘋果八月半 4091 2024-01-31 01:06

  葉之夜一步一步地靠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衛茗的心口,越靠近越沉重。

  衛茗縮了縮脖子,默默咽了一口。

  “小衛茗,你在怕我?”葉之夜語調故意上揚,調戲意味十足。

  “呃……”衛茗思及自己目前隻是個戰鬥力為零的渣,于是吞下了那通會玷污他清白的言辭,義正言辭:“這事關夜大夫的名譽!”

  “那玩意兒離我很遙遠。”葉之夜很灑脫地攤手。

  “可離我很近。”衛茗悲催望着床邊的他。

  葉之夜伸出食指,戳了戳她恢複皿色的臉頰,不意外遭到她的躲閃。

  “小衛茗,你很讨厭我碰你?”葉之夜明知故問。

  衛茗“呵呵”一笑:“夜大夫多慮了,僅僅是奴婢不習慣跟男子親近而已……”

  “不習慣啊……”葉之夜意味深長遠目,喃喃自語:“卻能習慣他睡在你枕畔……”

  究竟,還是不同的是麼?

  時至今日,他忽然迷惑了,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為了看一場好戲才不停地介入她的事,還是别的原因,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她。

  就像一味香草,明明隻想摘下她放進花籃裡調味,卻在溜過鼻尖的一瞬發覺,自己放不下了。

  可握着一味香草,他能做什麼呢?

  葉之夜淺淺自笑,推着衛茗到床的内側,然後心無芥蒂地躺了上去,随即便感覺到了來自身側的僵硬。他隻當什麼都不知道,輕松調侃:“好累哎,小衛茗快來報答我伺候你。”

  衛茗梗着脖子斜了他一眼,“夜大夫,奴婢如今手腳皆殘,怕是無能為力了。”

  “不用你動手動腳,”葉之夜閉着眼随意揮了揮手,“哼首小曲兒來給本公子聽聽。”

  衛茗順着他的調調接道:“公子,奴婢雖不賣身,但也無藝可賣。”

  “随便哼兩句吧,”葉之夜為了不讓她過分僵硬,故意鼓動,“你們微州不是有很多山歌麼,碧江邊上的姑娘,怎能不會一兩首采蓮曲什麼的?”

  “咳,”衛茗默默咽下自己音盲這個事實,“那我唱首《采茶曲》報答夜大夫吧。”

  “诶這首我恰好聽過,唱來聽聽。”葉之夜期待地洗耳恭聽。

  衛茗清了清嗓,在心頭過了過詞,深吸了口氣,吟道:“今年的茶樹綠又香,來看采茶的美姑娘……”

  “停!”葉之夜猛地打住,“怎麼跟我聽過的版本不同?”

  衛茗錯愕:“有麼?”

  “詞是對的,可這調子完全不同啊。”葉之夜不解,“難道是我當時聽的方式不對?”

  “你再聽聽看?”衛茗清清嗓,重新唱起來:“今年的茶樹綠又香,來看采茶的美姑娘。望碧江,長又長,讓我來給你講一講……”

  “好吧,”葉之夜總算明白了,“原來是你唱的方式不對……”

  ——因為前後兩遍調子完全不同!

  再細細一品,混蛋都想不起原調是怎樣來着了好麼!

  衛茗識趣地收音,小心翼翼問道:“那大夫還想繼續聽麼?”

  “……”葉之夜悲痛地搖搖手,背過身,頓時覺得睡意全無。

  直到身後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他也沒能把睡意催出來,滿腦子循環着衛茗那奇特的音調,餘音缭繞。

  直到次日清晨,總算是把原調子給還原了。

  天才總是這麼富有鑽研精神,偶爾喜歡跟自己過不去。

  葉之夜表示,讓衛茗唱歌是自己人生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沒有之一!

  整夜的睡眠,栽在一首歌上,直接導緻的結果便是第二日的萎靡不振,精神無法集中,以至于當他在聽到郭品瑤被軟禁的消息時,久久沒有做出反應。

  “阿夜以為不妥?”葉貴妃葉霜秋見他沉默不語,以為他不認同。

  葉之夜使勁眨了眨酸疼的眼,含糊不清道:“阿姐剛剛說什麼來着?”

  宮女們皆是羨慕嫉妒恨地看着他一臉吊兒郎當的表情要求葉貴妃重複,隻怕望遍後宮,也找不出第二人敢有這樣的膽子。

  葉霜秋擰眉,“你昨晚上做什麼去了?”

  “鑽研藝術!”葉之夜精煉地總結。

  葉霜秋睨了他一眼。

  葉之夜翹着二郎腿,做了一個請說的動作。

  “我說,”葉霜秋耐着性子重複,“我命人去搜了郭寶林的宮,沒有找到她的令侍,她自己也對自己令侍的下落吞吐不清。所以我當即把‘窩藏包庇’的罪名扣她頭上。哪知林淑妃林香葉出面作梗,生生給掰成了‘管教不嚴’,僅僅将郭寶林軟禁在她自己的宮中,不準外出,直到她的令侍找到為止。”

  “林淑妃出面阻止,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葉之夜愛莫能助,“畢竟她才是瑤華宮的正主,她的人應該由她處置。”

  “她要攬責,硬要把人歸到自己宮裡,屆時便将她一起拖下馬好了。”葉霜秋冷哼,“人是她們宮的宮女,論起責任,她們一個都跑不掉。”

  “你人都沒找到就把之後的計劃好了,把人給得罪光了,”葉之夜不以為然搖頭,“實在是太莽撞了。”

  “左右人在宮裡,能藏到哪裡去?”葉霜秋兇有成竹道,“她受了重傷,要麼拖死,要麼因為找藥被我逮到,總之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葉之夜揉了揉鼻子,想起衛茗那副躺屍狀,實在不知她算是人還是屍……

  “你今天怎麼這麼安靜?”葉霜秋瞧出不對勁,疑心:“你該不會是真的對她……”葉家前些日子限制他的行動,不就是因為葉之夜為這個宮女求情麼?“

  “阿姐,我遊戲人生慣了,你是知道的。”葉之夜沒有正面回答,“棋子溫潤光澤,舍不得丢而已。”

  “如果她會亂了整盤局,就算她打磨得再光滑,我也定要将她砸成粉末!”葉霜秋惡狠狠看着葉之夜,“如果她會把你帶向毀滅,就算你放不下,為了保護你,我也必會不擇手段!”

  ***

  衛茗失蹤三天,景雖一籌莫展。

  郭品瑤被軟禁,他無能為力。

  但頭疼的卻不止這些——魏德妃的侄女在安排下進宮了。

  沒錯,就是奔着他來的!

  景雖負手望着不遠處那傳說中的魏家小姐,又側頭跟關信确認了一次:“你再重複一次她名字來着。”

  “魏纖柔。”關信壓着聲音回道,隻覺得場面十分詭異。

  一個五大三粗的女子,胳膊比他小腿還粗,包裹在華衣中顯得有些緊繃。很顯然此女平日裡不喜這樣的服侍,走起路來絲毫沒有大家閨秀的娉婷之姿,活像個漢子,坐如鐘站如松行如風,活脫脫就像是軍營裡蹦跶出來的兵士,偏偏配了個極其違和的名字——“纖柔”。

  柳妝在一旁低哼道:“果然名字都是父母的美好願望。”

  關信側頭看向她,深以為有理點點頭:“柳令侍,兩年來,就剛剛這句話最中聽。”

  “關公公會不會有一種同盟之感?”柳妝用下巴指了指那頭的魏纖柔,“畢竟搶太子殿下的人又多了一位。”

  “殿下的注意力為人留着,除了那人誰都搶不走,”關信得意洋洋道,“與其與你同盟,不如去抱那位的大腿更讨殿下歡心。”

  柳妝心知景雖這些年來心頭一直藏着一位秘密小情人,鬥不過也撬不出是誰,正想見縫插針套話,便見景雖皺眉道:“有那個時間瞎嘀咕,排斥外人,不如好好替我想想對策怎麼轟人。”

  “轟人是門藝術。”關信高深道。

  “殿下,她不比奴婢等人,是各位娘娘宮裡來的,”柳妝審時審度,深知能讓景雖主動提出出謀劃策的機會不多,“殿下就算轟人,也請慎重。”

  “你在說廢話!”關信鄙夷,“若不是殿下想慎重,何須問你我二人?”

  “總比你故作高深強……”

  “别說了!”關信低喝,“她過來了……”

  隻見魏纖柔一步步走近,停在景雖面前。饒是比他矮了一個頭,但因身姿魁梧,乍看背影,倒像是太子殿下的一員大将正在聽從他的差遣。

  景雖面不改色看着她,面上波瀾不驚。

  魏纖柔将他上下打量完,才悠悠一禮:“臣女魏纖柔見過太子殿下。”音若蚊鳴,仿若螢蟲之光,若有若無的嬌弱,與其外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極端!

  “噗——咳咳!”關信忍不住笑出聲,趕緊裝作咳嗽掩蓋笑意。

  “人倒黴了,真是連口水都會嗆到。”魏纖柔對于太子身邊小侍從的奇異表現并未生氣,反而弱弱下了結論。

  關信震天動地咳完,低頭慌張道:“小的失禮,魏小姐勿怪。”

  “你倒黴,我怎會怪你?”魏小姐一根筋認定關信是“倒黴”被口水嗆到,并未介意,将注意力重新挪回景雖身上,叉腰道:“殿下會騎馬射箭麼?”語氣帶着一絲不屑,仿佛看不上景雖那副與她比起來明顯瘦弱的身闆。

  景雖沉默片刻,擡手揮退想要替他辯解的關信,經過深思熟慮後搖搖頭:“不太會。”

  嗷嗷!關信在心頭嚎叫——太子殿下三箭連珠的技藝在大晏也是少見,這魏家小姐孤陋寡聞也就罷了,太子殿下居然由着她去了!

  卻見魏纖柔嘟嘴糾結了一會兒,砸拳道:“那我教你吧!我們去騎馬!”

  “……”景雖表示,這走向跟他所預料的“魏家小姐不滿他文弱借口走人”之類的不太符合。

  “小姐入宮第一天,不好好學規矩,便要由着性子野麼?”柳妝見殿下為難,正是表現的好時機,趕緊上前冷諷。

  “大晏的江山是在馬背上打下來的。”魏纖柔瞪着柳妝威風凜凜強調,“靠一張嘴說,幾個規矩你給我打江山看看?”她将目光挪回景雖身上,苦口婆心:“殿下身為大晏的子孫,馬背上的功夫怎能少?”

  “……”景雖默默望天,然後扶額,“我頭暈,我去午休了。騎馬射箭要去圍場,你自己去跟父皇申請,我不管你。”說完,當真懶得多說一個字,一走了之。

  而另一頭,衛茗屏住呼吸,一雙眸子死死盯着那扇緩緩開啟的門,一顆心吊到了嗓子眼。

  這個時候,葉之夜不可能來。

  那麼……推門的會是……

  她不敢想象,絕望地閉上眼。

  門大大地打開,久久沒有動靜。

  她撩開一條眼縫——見到來人後,心跳頓時漏了一拍,然後如釋重負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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