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景呈拿過個橙子在剝,“榮淺身子比較虛,醫生建議要多卧床、靜養,我們想等孩子生下來再辦。”
“那怎麼行,”鞏卿出聲反對,“這種事傳出去,讓我們厲家如何在吏海立足?是要被人看笑話的。”
沈靜曼也有些為難,“景呈,哪有抱着孩子再結婚的?”
“這樣吧,”還是厲青雲站出來給個主意,“不能不顧榮淺的身子,你們在家留兩天,今天立馬發請柬,就定于後天在國際飯店吃頓飯,榮淺你放心,應邀得都是些至親,不用你敬酒應酬,就是告知一聲,具體的婚禮事宜,等孩子生出來後再補辦。”
“老爺!”鞏裕一聲驚喝,沒想到厲青雲能退讓到這個地步。
“就這麼說定了。”厲青雲語氣微揚,兩個姨娘隻得噤聲。
沈靜曼隻覺痛快,這二十幾年來,哪見過她們姐妹倆這幅模樣?
她快慰的同時,這才想到盛書蘭。
擡頭一看,盛書蘭就站在沙發後面,低垂着頭,完全融入不了這一幕。
厲青雲的要求一點不過分,榮淺自然是答應的。
厲景呈帶着她上樓休息,鞏家兩姐妹也相繼起身離開。
客廳内隻剩下兩人,沈靜曼将盛書蘭叫到身邊,“書蘭。”
“媽,您什麼都别說,景呈馬上有孩子了,是好事。”
沈靜曼歎口氣,“我本想讓你懷上,沒想到……”她輕拍下盛書蘭肩頭,“可能真的是命吧,你也别太難過,讓你跟着景呈的這件事,我和你爸會盡力争取的。”
“謝謝媽。”
沈靜曼起身,下請柬的事不能馬虎,她現在就要着手去辦。
盛書蘭怔怔看着她離開的背影,之前,她就争不過榮淺,更别說現在榮淺有了厲景呈的孩子。
設宴這天,厲青雲果然沒讓榮淺累着,隻是讓她坐在邊上,包廂内貼着碩大的雙喜,傳統的風格不曾丢失。
厲景呈和榮淺隻是敬了同桌人,鞏裕面露猶豫,最後還是開口,“老爺,老二有些事絆住了,要過兩天才回來。”
厲青雲臉上露出不悅,“還有什麼事能比這個更重要?”
鞏裕心裡委屈,這隻是厲景呈的大事,跟她們有什麼關系?
坐在厲青雲右手邊的沈靜曼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我看,是老二沒這個心吧?”
“大姐,這種時候你用得着這樣講話嗎?”
“都給我閉嘴。”厲青雲輕喝,耳邊這才恢複安靜。
榮淺今天穿了件禮服,粉紅色調,頭發隻是别在腦後,不像新娘,更像個公主。
厲青雲朝她看眼,“榮淺,我看你精神不好。”
榮淺摸了摸自己的臉,“可能晚上沒睡好。”
“待會散席後,讓景呈先送你回去休息。”
“好,謝謝爸。”
包廂門是敞開着的,厲青雲父子時不時要出去敬酒。
一名服務員從外面進來,徑自走向榮淺,“您好,這是方才有人送來的,說要親手交到新娘手裡。”
禮盒包裝精緻,還有彩帶,榮淺猶疑地接過手,“對方有留下過什麼話嗎?”
“沒有。”
恰好厲景呈從外面進來,看到她手邊的盒子,“誰送的?”
榮淺搖頭,起初還以為是厲景呈送的意外驚喜,畢竟她在吏海沒有熟識的人,更沒人知道她今天舉行婚禮。
鞏裕看眼,“打開吧,讓我們也瞅瞅。”
榮淺的手落向盒子,她朝厲景呈看眼,“還是回家再看吧,這會大家都吃飯呢。”
“你不好奇是什麼東西嗎?”鞏裕再度問道。
她拿起筷子,嘴角淺抿,“好奇啊,但意外要放到最後才有期待嘛。”
鞏裕冷笑下,“是怕我們都看見嗎?”
鞏裕挑刺的水平向來一流,榮淺也能應付自如,“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不過是份新婚禮物而已。”
目光不經意掃過盛書蘭,看到她一個勁朝自己使眼色,讓她别再往下說。
是啊,在盛書蘭看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既然這樣,也讓我們大家看看,感同身受你的這份喜悅。”
在榮淺聽來,鞏裕的話有些咄咄逼人了,“小媽,禮物是我的,拆不拆、什麼時候拆,我有權做主吧?”
鞏裕臉色悻悻,“那是自然。”
“謝謝小媽體諒。”
盛書蘭看到鞏裕的一臉灰敗,連厲青雲都沒站出來說話,她出神地盯向厲景呈。
他如此偏愛榮淺,是不是就因為她骨子裡有她盛書蘭沒有的東西?這種傲氣,是她學也學不來的。
晚飯過後,厲家人留在飯店應酬,厲青雲讓小夫妻倆先回去。
榮淺倚着副駕駛座,厲景呈捏住她小手,“累壞了吧。”
她想到那個禮盒,方才上車時塞在了座位上,榮淺探向腰際,将盒子拿在手上,“誰會送我東西?”
“打開看看。”
榮淺拆開盒子,卻見裡面躺着一盒影帶。
她手指忍不住顫抖,“不會是SMX那裡的吧?”
厲景呈将帶子接過去看眼,神色同樣嚴峻,“别看,待會回家燒了。”
榮淺将東西拿回去,“不看,我心裡不舒坦。”
到了帝景,兩人相攜上樓,厲景呈攔着把榮淺,“給我吧,我來看。”
“這點勇氣我還是有的。”
榮淺躲開厲景呈的手,她倒要看看對方究竟賣什麼關子,将影帶放進去後,榮淺站在電視機前。
率先出現的畫面,卻是很熟悉,榮淺看到樓梯口雕刻的圖紋,這不是她方才走過的地方嗎?
影帶的地點居然是厲家。
鏡頭一寸寸推進,出現一雙腿,爾後是兩個人。
畫面中的厲景呈眉目清俊,身形已然長成,坐在邊上的女孩剪着學生頭,齊劉海,不是盛書蘭還能是誰?
厲景呈的手攬在盛書蘭腰際,兩人說着話,男人嘴角劃開後,湊過去吻在盛世蘭面部。
女孩羞澀不已,雙手輕輕推拒在男人肩頭。
厲景呈雙臂将她圈圍在懷裡,榮淺杏目圓睜,手裡的遙控器被捏得咯吱作響。
厲景呈伸手去拿遙控器,“别看了。”
“我要看!”
榮淺甩開手,畫面中,盛書蘭的兩手摟在厲景呈背後,越纏越緊,像是兩條毒蛇,榮淺眼裡心裡都覺刺痛,厲景呈沉下臉,将手伸向她,“把遙控器給我!”
“這就是你說的,把她當做妹妹一樣?”
“榮淺,别鬧。”
“我沒鬧!”
厲景呈壓下嗓音,“這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的過去不是一張白紙,你應該知道。”
“真是諷刺啊,厲景呈,你是不是也想效仿,跟我結婚以後再讓她做小?”
電視畫面繼續交纏着,但兩人隻是接了吻,厲景呈三兩步過去,将電視關掉,拿出影帶後掼向地面。
摔碎的帶子砸到榮淺腳邊,她怔在原地一動不動,厲景呈上前拉住她手臂,“我要的隻有你,相信我。”
“這句話,你跟她也說過嗎?”
“沒有。”
榮淺嘴角緊抿,厲景呈伸手将她摟在懷裡,“我跟書蘭,是有過之前,但是淺寶,我給你的是以後,現在開始,我是一張白紙,再也不會被别的女人染上任何污點好麼?”
她方才激動不已,一顆心更是撞擊着兇口似乎要随時沖破出來,厲景呈的之前,她早就知道的,隻是親眼看到和親耳聽到,卻真是兩回事。
榮淺深深呼出口氣。
厲景呈拉住她的手掌,将她帶到床邊,“這個影帶很明顯是在家裡拍攝的,也就是說,是自家人拍的,也是好幾年前發生過的事,這個家可真是詭谲莫測,步步驚心。”
“而那人,偏偏就選在今天拿出來,”榮淺心情稍漸平複,“厲景呈,你們這個大家庭真可怕。”
“你剛才的樣子,真是吓壞我了。”厲景呈拉起榮淺的手放在嘴角處輕吻。
她精疲力盡,腰也覺得很酸,盡管那都是過去的事,可隻要一想起,心裡就堵得慌。
榮淺瞅着厲景呈側臉,還想發作,卻猛然想起她和霍少弦。
感同身受之後,才知道會有多不舒服。
“厲景呈,我真的很不喜歡很不喜歡這樣,我一見到盛書蘭,就會想到你們曾經的事。”
“那好,等這次回南盛市後,我們一年就回來一次,等你來的時候,我讓她躲開。”
榮淺輕咬唇,“她對你,是真的愛吧。”
“還不累嗎?”厲景呈替她将頭發放下來,“趕緊去洗個澡,早點休息。”
“今天,算是我們新婚夜嗎?”
“算。”
榮淺委屈地咬着唇瓣,厲景呈心疼,将她的嘴唇分開,“别咬,要咬就咬我。”
“誰要咬你。”榮淺不由失笑。
“趕緊去洗澡吧,要不要我替你洗?”
“不用了,”榮淺起身,“你今天也累了,我自己來就好。”
榮淺拿了換洗衣物進入洗手間,厲景呈看向地上的狼藉,他心裡大緻明白,這東西,八成是老二送的。
榮淺洗過澡出來,見厲景呈仰躺在床上,居然睡着了。
他呼吸沉穩,一條長腿擱在床沿,榮淺替他蓋好了空調被,這才躺回床上。
準備回南盛市的這天,一家人坐在餐桌前。
厲青雲擡頭看眼,“老二什麼時候回來?”
“一會就回來了,說是9點下飛機,”鞏裕嘴角重新挂起笑意,“淺淺,你還沒見過老二吧,你們多留兩天,景呈他們兄弟兩也好久沒見了。”
“小媽,我們機票都訂好了。”榮淺可不想在這多待。
吃過早飯,榮淺去樓上,将一些零碎東西收拾起來。
厲景呈從厲青雲的書房出來,走到二樓時,看到盛書蘭垂着腦袋站在樓梯口。
他提步要離開,沒想到盛書蘭雙手抱住了厲景呈的手臂,“景呈,待會他就要回來了,你能晚幾天走嗎?”
“你很怕他麼?”
盛書蘭不住點頭,“他待也待不了幾天,景呈,你救救我。”
厲景呈掙開手臂,“我今天就會走。”
“那你把我帶走好嗎,等他離開厲家後,我再回來。”盛書蘭将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厲景呈身上。
他向前走步,盛書蘭恐懼萬分,撲過去緊緊抱住他的手臂,“景呈,我真的已經令你厭棄到這樣的地步了嗎?”
“我對你不存在厭棄,但我管不了你的死活。”厲景呈使勁揮手,狠了狠心。
盛書蘭瞅着他的背影,嘴裡呢喃,語态悲怆,“我們曾經也有過美好啊,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厲景呈頭也沒回,她從小就是這樣,剛開始,她的柔弱确實會激起厲景呈的保護欲,可久而久之,同樣的事情每天都會在厲家發生,他可以替盛書蘭出頭一兩次,然而,越是這樣,盛書蘭就越逆來順受。
三天兩頭的哭泣和隐忍,厲景呈終于疲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