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愣着做什麼,剪啊!”
厲景呈聽到編導在催促,她覺得在救人,沒有什麼好顧忌的。
榮淺的聲音也悶悶傳來,“剪吧,我沒事。”
厲景呈一聽,全身火氣蹭地燒起來,“什麼叫剪吧,沒事?”
這一剪刀下去,不止背部,就連前面都得春光乍現。
男人從醫療箱内拿出剪刀,厲景呈上前步,“等等,”他将小米糍交給編導,“我來。”
榮淺悶着的腦袋擡了擡,不敢有大動作,隻能看到男人一雙筆直的雙腿,但這聲音她并不陌生。
編導詫異,“你,你來?”
厲景呈接過男人手中的剪刀,榮淺這會反而燒紅了臉,“不,不要你。”
厲景呈冷笑了兩聲,索性坐向床沿。
“你,你會嗎?”編導小心翼翼開口。
“讓他轉過身,告訴我怎麼處理就行了。”
呃。
編導知道不能得罪大老闆,可人家一細皮嫩肉的姑娘對吧,“您以前沒處理過,萬一哪邊弄不好,會很疼的。”
“疼也不是疼在我身上。”厲景呈理所當然地說出這句話。
編導腦子炸開了,這叫什麼事啊。
榮淺聽聞,咬了咬手背,“行啊,你要剪就剪吧,别惡心到你就行了。”
“你先抱小米糍出去,把她腿上的包處理下。”
“這,”編導看眼床上的榮淺,“好吧。”
“等等,”厲景呈又喊住她,“弄塊簾子,把這隔開了。”
男人一聽,這不質疑他人品嘛,“我轉過身,保證不看。”
“隔了!”
編導沒法,隻好找來塊花床單,綁了兩條麻繩後将本就不大的房間隔成兩塊。
榮淺覺得背部又疼又癢,好難受,“好了沒,你快點!”
厲景呈剪子塞進她衣擺處,她倒抽口冷氣,“你會不會啊,你别剪到我肉。”
幾剪刀下去,到了皿迹幹涸的地方,他伸手揭開,但布料緊貼着破皮的地方,榮淺忍不住痛呼,“你輕點,好疼!”
“我沒動。”
“沒動我能這麼疼嗎?”
“閉嘴!”被她這麼一說,厲景呈的手開始顫抖,傷得不算重,但也不輕,尖利的石塊正好劃了她一長條,看在别人眼中是觸目驚心的。
厲景呈眼裡有複雜的情緒湧動,他記得榮淺是最忍不了痛的。
“已經剪開了,但布料黏住了,沒法再弄。”厲景呈詢問另一人的意見。
榮淺聽聞,心再度緊張,“那你别動了,讓他進來。”
“我沒跟你講話。”厲景呈打斷她。
男人移到桌邊,從箱子内找出藥水和紗布,“你用紗布浸濕了,放在她黏合的地方,既能消毒,又能讓幹涸的皿迹化開。”
厲景呈接過東西,榮淺本來就很痛,再加上執行的又是一個沒有丁點專業知識的人,她緊張到不行。
厲景呈用鑷子小心翼翼夾起浸濕的紗布後放向榮淺背部,她疼得一個激靈,忙咬住手背。
男人在那頭,仍舊背對着,“可能會很痛,但要忍忍。”
厲景呈聽聞,手一抖,汗順耳際往下淌,他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動作,榮淺覺得備受折磨,還不如狠狠撕開,痛也痛快。
她淚水幾乎逼出眼眶,厲景呈迷魅的雙眼很快被汗水給迷蒙,他傾起身,看了眼身下的女人。
榮淺居然一個痛字沒喊出來,他覺得太難以置信了。
厲景呈雙手撐在她頰側,整個人往下壓,幾乎匍匐在她身上,榮淺側過頭,正好對上男人的雙目,她驚得瞪大瞳仁,“看什麼看,快處理啊!”
“我看看你是不是躲在背地裡哭。”
榮淺輕吸下鼻子,“有什麼好哭的。”
被床單隔在外面的男人豎起雙耳,怎麼聽都覺得這裡面有戲,若不是自家的女人,會不讓旁人插手嗎?
再說他可是醫護人員,很純潔很純潔的啊。
厲景呈用同樣的方式将襯衣全部解開,露出大片背部,後面還有不少被樹枝刮傷的地方。
“接下來做什麼?”
“上藥。”男人将找出的藥交給他。
厲景呈擰開瓶蓋,一股清涼的味道竄入鼻翼,他手指抹了些許,揉開後按向榮淺的傷口。
“嗯……”這一下,緩解了原本火辣辣的疼,舒服多了。
厲景呈不由勾唇,“叫這麼銷魂做什麼?舒服麼?”
榮淺臉瞬間滾燙,連外頭的男人都覺喉嚨口火燒似的,她一掌揮過去拍向厲景呈的大腿,“你快點!”
這一句句對話,太能令人想歪了。
上好了藥,厲景呈替她包紮,這是門技術活,但好歹随便擺弄擺弄還是會的,榮淺被綁得跟個粽子似的,實在難看的要死。
完成這番動作後,厲景呈後背已經滲出層冷汗。
他脫下外套,替她披上。
榮淺趴在那沒動。
厲景呈讓那個男人出去,他起身看眼榮淺,她腦袋别向裡側,躺在那的身影看着孤單而寥落。她隻身來到這,為的什麼?就為多賺幾個錢嗎?
厲景呈側臉緊繃,哪怕冷漠以對,可還是會避免不了得心疼她。
榮淺見屋内半晌沒動靜,她轉過頭,卻見厲景呈站在床邊正盯着自己看,并未出去。
她強撐着要起床,厲景呈見她還要折騰,氣更加不打一處來,他将她推回去,“躺着,我跟她們說,你今晚就睡這。”
榮淺被他大力地一推,痛得皺着眉頭,“我睡了這,她們睡哪?我還是回自己的地方。”
厲景呈見她艱難地要爬起來,他看了眼,她既然痛死都不怕,他操心什麼?男人扯下床單丢過去,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女編導先前也說讓榮淺留在這,所以先讓村長回去了。
厲景呈抱着小米糍走出院子,榮淺慢悠悠出去,編導好意挽留,但她不想給人添麻煩,況且住的地方不遠,也沒讓人送。
走在鄉間的路上,榮淺才反應過來,這兒沒有路燈。
她伸手掏出手機照明,但燈光畢竟幽暗,石子路發出沙沙的響聲,耳邊的風呼嘯着吹過,帶動樹葉嘩啦啦作響。
榮淺覺得害怕,忽然,一陣明亮的燈光傳遞到她的腳下,替她照亮了前路。
她下意識往後看,對方站在幽暗中,那張臉并不能看得真切。
榮淺轉過身往前,奇怪的是,她走到哪,燈光就跟到哪,知道後面有人,榮淺也就不怕了。
她想,回到了家一定要好好謝謝人家。
她走得很慢,對方也不着急,直到将她送到家門口,榮淺扶着門框想要說感謝,一扭頭,才發現那人居然朝着另一個方向而去。
她追出去幾步,趁着人家窗戶内射出來的燈光,這才勉強看清楚對方。
男人身姿挺拔,足有一米八幾的個,他步履矯健,肩上趴着的小女孩已經睡着了。
他一手抱着女兒,一手替自己照路,榮淺伸手捂住嘴,這一刻,無以名狀的感動和溫暖充斥滿心髒,她熱淚盈眶,想象着過去的三年,厲景呈是不是也這樣過來的?
男人越走越遠,直到完全走出榮淺的視線。
翌日。
榮淺後背貼着紗布,避免了跟衣服的摩擦,感覺好多了。
盡管同行的人勸她休息,但她不想落下行程,還是強撐着出了門。
午後的休息時間,厲景呈帶着小米糍來到村裡,榮淺走出一戶人家家中,小米糍眼尖,飛奔過去,“阿姨。”
她抱住榮淺的腿,榮淺開心地摟着小米糍腦袋。
厲景呈皺下眉頭,“小米糍,過來。”
他看到小米糍忽然變得和榮淺這樣親近,心裡不是滋味起來,厲景呈對她當時的狠心仍然曆曆在目,而于榮淺來說,小米糍喜歡她,她覺得是再開心不過的事了。
女兒松開手,揚起腦袋,“昨天的爺爺後來找我了,說不用我賠,誇我是好孩子。”
“嗯,小米糍你真棒。”
厲景呈看着榮淺僵硬的身形,她明顯不能有大的動作,也不敢彎腰,他上前拉過小米糍的手,“走吧。”
現實一次次挑戰着他的底線,厲景呈不想讓小米糍和榮淺有過多地接觸。
小米糍踉跄了下,榮淺伸手去拉住她的手,厲景呈抱起女兒的同時,手揮出去。
這會,他真不是故意的。
小米糍看到榮淺的臉色變了變,她目光一點點往下移,然後眼睛圓睜,做出一副吃驚的模樣。
小嘴裡足能塞下一個大雞蛋,小米糍轉過頭看向厲景呈,“爸爸,你為什麼摸阿姨的奶奶啊?”
榮淺快速往後退了步,小米糍的話音還有些不清楚,這話好像在說:爸爸,你為什麼摸阿姨的内内啊?
榮淺臉色極力想要鎮定,但還是有一抹绯紅從耳根處漫起。
厲景呈收回手,沒說話。
榮淺還有事,她朝小米糍看眼,“你好好玩,阿姨先去工作。”
厲景呈見她走路都不方便,卻還想着工作,他心裡一陣不舒服,人擋在她跟前并沒讓開,“你就那麼缺錢?”
“是啊,我很缺錢。”
榮淺擦過他的肩膀要走,厲景呈目光直視不遠處,“是嘛,那我給你。”
“誰能有這麼好的心,平白無故送給别人錢?”
厲景呈視線收回來,“我給你錢,讓你做的事勢必比現在要輕松。”
榮淺不由想到帝景的那座玻璃房,像個高級鳥籠般的地方,她抿緊菱唇,“我還是喜歡自由自在的。”
兩人僵持不下,榮淺還要趕下一戶人家,剛走出兩步,忽然看到前方有什麼東西在沖過來。
她定睛一看,懵了。
是群黑豬,個頭碩大無比,速度那叫一個快,還發出咕咕的叫聲。
加起來估摸着能有十幾頭吧,氣勢洶洶,石子路被踐踏的不成樣子,豬身上濺滿泥漬,正朝着三人的方向沖來。
榮淺是隻吃過豬肉,連豬跑都沒見過。
她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想找個能躲起來的地方,可偌大的空地,眼見豬群就要趕來。小米糍叫了聲,手臂摟住厲景呈的脖子,她這一叫,也讓榮淺找準了方向。
她快速躲到厲景呈的身側,彎着腰,豬群跑到他們跟前,醜陋的豬嘴巴就要往榮淺身上拱。
榮淺吓得面色慘白,一隻手忽然抱住她的肩膀,厲景呈擡起長腿踢向豬頭,那豬咕唧兩聲,退開了些。
榮淺手不由自主地拉住他的衣擺,豬也許是好奇吧,包圍着幾人不肯離開,在地上拱着尋找食物,榮淺腿都軟了,這一個個龐然大物,足有兩百來斤。
有人從另一頭跑來,拿着根竹竿,人還未到,聲先來,“對不起對不起,本來是今天拉出去賣的,沒想到從圈裡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