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偏頭側開,霍少弦單手指着他,“要不是你,我跟榮淺也不至于到這步。”
“這話應該我說才是。”
霍少弦冷笑下,厲景呈撕毀掉的何止是榮淺的第一次。
兩人誰也不想放過誰,誰都将對方當做自己的眼中釘,榮淺眼見兩人打起來,可她那點力氣,還不夠勸架的,她急得不行,朝四周看眼,這才想起什麼似地沖上前拉住厲景呈手臂,“小米糍呢?”
“你還知道念着女兒。”
榮淺神色焦急,厲景呈跟她幾乎是前後腳到,那小米糍肯定沒有被送回帝景。
“别打了你們兩個!”榮淺拽住厲景呈的手将他拖開,“女兒呢?”
“外面,我可不想你們這樣的不堪入目髒了我女兒的眼。”
榮淺懶得跟他吵,她丢開兩個大男人快步往外走。
在門口看了圈,哪裡有小米糍的身影。
霍少弦是急紅了眼,厲景呈朝外看眼,榮淺滿臉的緊張,“人呢!”
厲景呈神色微變,疾步來到門口,卻并沒看到女兒的身影。
這才幾分鐘的時間,小米糍走不遠。
榮淺眼底掩飾不住驚慌,放眼四周,她連方向感都沒了。
厲景呈快步走到走廊上,看清楚周邊的環境後,來到二樓,小米糍應該不可能出去,他越走越急,一顆心咚咚直跳,颀長的身影穿梭在每個布置一緻的包廂内。
榮淺急得後背冒出涔涔冷汗,“小米糍,小米糍你在哪?”
前面不遠處就是酒店内部的休息區,榮淺快步跟在厲景呈身後,她忽然間六神無主,厲景呈豎起雙耳,隐約聽到一陣哭聲。
他腳步邁得越發大了,以至于榮淺要小跑才能追上。
越是接近休息間,裡面的動靜就越是明顯。
“來,别動别動啊,阿姨好好疼疼你。”
“阿媚啊,你别折騰人家小姑娘了,本來洋娃娃似的多标緻,我看你真是無聊透頂了。”
“玩玩嘛,包場了老闆又不讓我們回家。”
小米糍的哭聲就隐在其中,榮淺也聽到了,壓抑着,似乎想哭不敢哭出來。
“嗚嗚,我要回家。”是小米糍的聲音。
“回什麼家啊,以後你就跟我們在這玩,姐姐帶你,長大了肯定風情萬種……”
休息間的門是虛掩着的,厲景呈一腳将門踹開。
裡面坐滿了一屋子的小姐,聽到這動靜都吓得差點彈跳起來。
“什麼人啊!”率先出聲的女人一看厲景呈,馬上軟了語調,“呦,請問您找誰?”
小米糍回了下頭,這可不得了,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化作痛哭,“爸爸,爸爸救我,爸爸,哇哇哇!”
這撕心裂肺的哭聲也将榮淺的心狠狠扯開,她跟着來到門口,看見的這一幕令她既心酸又心疼。
那些小姐閑着無聊,也不知小米糍怎麼走到這來的,好好的眉毛被化成深褐色,臉上撲了層粉,整張臉透着不自然的白,嘴巴畫得皿紅皿紅,頭上還戴了個假發。
小米糍哭得聲嘶力竭,兩個肩膀不住抽動,黑色的眼線沖刷到臉上,厲景呈這一看,全身的火猶如被潑了油似的蹭蹭直冒。
他三兩步上前,一把扯掉小米糍的假發丢向那名拿着唇膏的女人,小米糍旋身抱住他的腿,“爸爸,嗚嗚嗚,我好怕怕,爸爸我要回家。”
厲景呈黑曜石般的眸子尖銳窒人,他滿眼都被女兒的哭聲給柔化掉,伸手将小米糍抱起來,女兒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吓得渾身都在抖。
那女人也覺得似乎是惹到了什麼人,她戰戰兢兢起身,“對,對不起,我隻是給她化個妝。”
厲景呈彎腰抽出幾張紙巾想替小米糍擦臉,但他怒意未消,将紙巾揉成一團後砸在那女人臉上,“你死定了!”
女人吓得面色蒼白,半天都沒回過神。
榮淺的聲音在厲景呈背後響起,“小米糍,你沒事吧?吓壞了是不是?”
厲景呈轉身,小米糍哭得頭也沒擡,見榮淺擋着路,厲景呈用手臂将她隔開,榮淺快步追出休息間。
他真是被鬼迷了心智,才會将女兒一個人放在外面,還有精力去管那兩人的破事。
榮淺拉住厲景呈的袖扣,“讓我看看她。”
厲景呈一個揮手,榮淺的肩膀撞在牆壁上,男人面色冷凝,潭底似有冰霜在結起,他手指虛空朝榮淺點了點,“你既然這麼不把她當回事,你以後也别見她了!”
“我沒有,厲景呈,你這樣說不公平。”
“公平算個屁,小米糍是我女兒,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霸道的時候,會令你咬牙切齒到恨不得咬掉他塊肉。
榮淺跟出酒吧,厲景呈拍着女兒的後背,“不哭了,沒事,爸爸不是在這嗎?”
“我好怕怕,那些阿姨跟鬼一樣,要把我變成她們一樣。”
“原來你是怕變醜。”
“爸爸,我以後不亂跑了,嗚嗚嗚。”
女兒傷心不已,厲景呈的心也沉下去,多少是有内疚的,“爸爸以後也不會單獨把你留在一個地方,對不起。”
榮淺看到厲景呈抱着女兒正往路邊的車走去,霍少弦趔趄着出來,腳步不穩,榮淺忙拉住他,“少弦,你别亂跑。”
男人手臂順勢搭住她肩膀,“淺小二,你今年幾歲了?”
他是真的醉了。
厲景呈将小米糍放入安全座椅内,沒讓她坐在前面,起身時,目光不由看向遠處。
兩人的身影在他眼中糾纏,厲景呈眼角眉梢染上抹陰鸷,他走過去拉開駕駛座的門,幾乎未作猶豫,發動引擎後開了車迅速離開。
榮淺心裡記挂着女兒,她依依不舍收回視線,攙扶住霍少弦,他渾身是酒,這樣在外吹着風非生病不可。
某家星級酒店。
榮淺并未将霍少弦送去家裡,霍邦他們恐怕還不知道這件事,榮淺也不确定霍少弦此時是怎樣想的。
再說,家裡還有孩子,看到霍少弦這樣非吓壞不可。
霍少弦躺在床上沉睡,榮淺開門進去時,他還未醒,将手裡的購物袋丢向茶幾,榮淺精疲力盡,一頭倒在沙發内。
她眼睛酸澀,卻怎麼都睡不着,小米糍那張被畫成調色盤的臉總是在她腦海中轉悠,她心有餘悸,想想心就難受的要死。
她的女兒,她從來沒有保護過她,卻還要将她卷入一場她從未涉足的恐懼中。
翌日,霍少弦擡了擡手臂,鼻翼間有股刺鼻的酒味,他睜開眼,周邊的擺設都是陌生的,他撐坐起身,被子往下滑,男人擡頭看到榮淺躺在沙發内熟睡。
霍少弦掀開被子,見自己的衣服被丢在地上,襯衣和褲子上全是酒,不堪入目。
他就穿了條内褲,榮淺聽到窸窣聲,一下睜眼,她揉了揉眼角,“醒了。”
“你給我脫得?”
“是啊,”榮淺拿着幾個袋子走向霍少弦,“你弄得自己滿身是酒,快去洗個澡吧。”
霍少弦接過袋子的同時,一把拉過榮淺的手,他雙手扣在她腰後将她抱緊,“淺小二。”
他喊了她一聲,然後松手,乖乖走進浴室。
榮淺等到他出來,那身衣服已經被她丢進垃圾桶内,榮淺給他新買的尺寸剛好,霍少弦洗漱過後,整個人顯得精神不錯。
他坐到榮淺對面的沙發内。
“昨天我遇到莫希,她看上去快崩潰了。”
霍少弦眼皮擡了擡,“你早知道了吧?”
榮淺也不瞞他,“有次在酒吧裡面,我看到孫佳麟和她……”
霍少弦神色未變,似乎盯着某個地方出神,正在榮淺不知道要說什麼的時候,霍少弦輕笑下,“我們兩個還真是出奇的像,一心以為是為對方好的傻子。”
“但如果時間倒回去重新來一遍的話,你還是會隐瞞我當年的事,我也還是不會告訴你莫希的事。”
霍少弦盯着她的臉,忽然就笑開了。
“你有什麼打算嗎?”
“當然是離婚。”霍少弦想也沒想地給出答案。
榮淺并不覺得意外,霍少弦看向這個青梅竹馬的戀人,“以前總想着,我有橙橙,就什麼都好,現在想想,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将就。”
他語鋒一轉,“淺小二,你說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榮淺眉宇間揚起訝異。
霍少弦面目沉靜,“兜了一大圈之後,我愛的還是你,難道,你對我就已經沒有一點點感覺了?”
從前的私奔和不可能,是真的覺得他們走不到一起,如今,幾年光陰閃過,彼此有了心愛的孩子,卻突然頓悟出來,相互屬意,相守才是最準确的選擇。
榮淺嘴角輕抿,她笑了笑,“我要跟你重新開始了,厲景呈非急瘋掉不可,讓我一輩子見不到女兒這種事,他真做得出來。”
霍少弦還想開口,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忽然響起。
他起身去接電話。
是家裡人打來的,接完電話,榮淺已經拿着包走到門口,“快回去吧,我一晚上未歸,頌頌肯定也在鬧。”
霍少弦走出房間,随手将門關上,他還是能察覺出,有什麼不一樣了。
榮淺心裡一直記挂小米糍,她知道她是吓到了,也不知道好沒好些。
回榮家看眼頌頌,榮淺又馬不停蹄去商場給女兒買禮物,她驅車來到帝景,榮淺的車停在鐵門外,就像是求見般,還需要通傳才能确定那位爺見不見她。
半晌後,才見厲景呈從裡面出來,卻并沒帶着小米糍。
榮淺單手抓着欄杆,“小米糍好些了嗎?是不是吓壞了?”
厲景呈看眼她帶來的禮物,“你跟霍少弦,舊情叙夠了麼?”
“厲景呈,你别……”榮淺強硬的話到嘴邊,趕緊打住,生怕又惹惱他,“我想見見女兒,昨天我隻是擔心霍少弦會出事,沒想到小米糍也會來。”
厲景呈面目陰晴不定,她哪裡猜得出他在想什麼。
厲景呈伸手,“将東西塞進來。”
“我看看女兒都不行嗎?”
“她跟書蘭出去了。”
榮淺聞言,臉上掩飾不住失望,厲景呈接過她手裡的東西,“書蘭比你疼愛女兒多了。”
榮淺狠狠瞪他眼,“厲景呈,這就是你的目的?讓我見不到女兒的面,然後說我還不如盛書蘭是嗎?”
男人一側嘴角微勾起,“總之送你一句話,你要敢跟霍少弦眉來眼去勾勾搭搭,我就将小米糍按在帝景内,讓你一輩子見不着。”
榮淺氣得兇腔起伏幾下,她目光看向園内,見到了那座玻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