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曼臉色微變,“你就覺得,我們厲家一定會接受你嗎?不過是個訂婚,不作數的。”
榮淺快被氣炸了,她想要站起身離開,可厲景呈壓着她的肩膀不讓她動,他推開手邊的碗,哪裡還吃得下,“媽,作不作數,我說了算,榮淺是我選的,你要不接受她,我這就帶着她回南盛市,我以後就在那紮根了,這次回家就是讓她見見你們,不是問你們同不同意的。”
厲青雲這會總算開了口,“老大好不容易回來,娶小的事以後再說。”
榮淺心想,這家人真是太欺負人了!
可轉念,又覺得沒什麼好氣的,她也沒想過和厲景呈結婚啊,娶大娶小的,讓他自己折騰去。
但,她如今好歹是他未婚妻……
心裡還堵得慌,遇上男人投遞過來的目光,榮淺狠狠瞪了眼。
飯後,不早了,沈靜曼安排他們休息,榮淺跟着上樓,沈靜曼站定在客房前,“按着厲家規矩,還沒進門前,你和景呈是不能同房的,今晚你就住這吧。”
厲景呈眉峰不由蹙起,側過頭一看,榮淺臉上笑開了花。
她當人人都想和她兒子睡一起啊,榮淺表露得那麼明顯,沈靜曼推開房門問道,“還滿意嗎?”
她看也沒看,忙不疊點頭,“滿意滿意,很好。”
厲景呈就看不得她這狗腿樣兒,“媽,我和榮淺早就睡在一起了,這規矩不規矩的,早破了。”
榮淺嘴角抽搐,沈靜曼的臉色也不好看,榮淺倒是會讨巧,趕忙接上,“你别這樣,好歹我們是在家裡,那就得按着這邊的規矩來,媽,您說是吧?”
沈靜曼聞言,臉上總算露出微笑。
榮淺提着包往裡走,厲家的客房不少,也隻是随便給她安排了間,她住在四樓,離厲景呈二樓的房間那是最遠。
榮淺洗過澡,畢竟在别人家裡,她穿好衣服後拉開房門出去,四樓有單獨的茶水間,但她還是下了樓。
三樓住着厲青雲和沈靜曼,當然還有鞏卿和鞏裕。
她扶着紅木欄杆往下走,腳步踩在地闆上,有些微空洞聲。
榮淺看到二樓的走廊上,盛書蘭站在厲景呈的房間門口,她穿了件水紅色的絲綢睡衣,燙着花邊的擺沿拖到腳踝處,頗有幾分複古的味道。
榮淺還沒仔細看,盛書蘭就推門進去了。
看這架勢,厲景呈今晚是不會寂寞了。
榮淺撇下嘴,走到底樓去倒水喝。
翌日,天還未放亮,榮淺就被敲門聲吵醒,“榮小姐,老爺太太請您下去吃早飯。”
榮淺一看時間,才早上6點半。
她掀開被子起床,到了餐廳,見全家人都坐好了,就等着她,厲景呈手指捏着杯口,嘴角挂一抹若有若無的笑,盛書蘭還是坐在他身側,正彎腰替他往碗碟内夾各式各樣的早點。
榮淺和諸人打了招呼,然後入座。
厲景呈湊過來,“昨晚睡得好嗎?”
榮淺壓低嗓音,“瞧你這春風滿面的樣子,沒你睡得好。”
厲景呈唇角啟開,“我沒怎麼睡,輾轉難眠。”
榮淺握着筷子的手緊了緊,抑制不住嘴裡的音調,“不要臉。”
這一聲,把整個餐桌上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鞏裕拿起毛巾在嘴角輕掖,“年輕人就是好啊,在飯桌上都能談情說愛的。”
這頓早飯,自然不會有多好的氣氛。
厲景呈吃過後跟着厲青雲上樓,榮淺百無聊賴,一個人去花園走走。
鞏裕眼見盛書蘭站在外面,她瞅着沈靜曼不在,便來到盛書蘭身邊,“書蘭,跟她講過話沒有?”
盛書蘭搖下頭,“景呈讓我管好自己。”
“呵,”鞏裕不由哼笑,“他還真是護着那丫頭啊,雖說你在我們家的身份大家都知道,但榮淺以後要容不下你,也沒辦法,我要是你,我就直接跟她挑明了,你跟景呈那關系,她不接受也得接受。”
“但是媽說,讓我不用管她。”
“哎呦喂,你看景呈那樣子,大姐還真以為他玩玩啊?”
盛書蘭望向榮淺的背影,她也覺得事情并沒這麼簡單,盛書蘭打小都是沈靜曼帶的,沈家書香門第,把她當成舊時的千金小姐那樣養着,個性自然不若榮淺這樣張揚外放。
榮淺坐在秋千架上,今兒是初一,陽光穿透雲層射破寒冽落到她精緻臉上,她仰面,才剛閉上眼,卻不料一道黑影遮前,她隻得睜開眼簾。
“你好。”榮淺先打了招呼。
盛書蘭站在她不遠處,“你好。”
“有事嗎?”
盛書蘭兩手不安地交握,“我希望你以後能接受我,你放心,結婚證上隻有你和景呈的名字,我不求這些。”
榮淺覺得奇怪,這是怎樣一個女人,她偏過腦袋,眼裡帶着些許不解,“現在的社會,哪個女人肯出讓自己的丈夫啊,愛他就要一心一意,為什麼要和别人分享。”
“我18歲生日那年,我就給了他,我們是青梅竹馬,也是彼此的第一次,我從小就被按着厲家童養媳的身份,榮小姐,除了他,我不可能再跟别人。”
青梅竹馬。
榮淺攀住繩索的雙手緊緊握着,為什麼走到哪,都會有人提及她的傷疤,她覺得悲痛,是不是這輩子,她的傷口都不能有愈合機會了?
忽然,一雙手在榮淺背後猛地一推,“榮小姐,我來幫你。”
榮淺身體沖向前,她驚吓不已,情急之下往下跳,她雙手按在地上,卻不料秋千架趁着慣性依舊往前,盛書蘭來不及躲避,那架子就哐地砸向她額頭。
鞏裕和那個推秋千的傭人站在邊上,傭人扯開嗓子喊,“快來人啊,書蘭小姐出事了!”
榮淺拍掉手上和膝蓋上的泥土,她飛快來到盛書蘭身側,盛書蘭手掌捂住額頭,鮮紅的皿順指縫正往外淌。
“你怎麼樣?”
聞訊而來的沈靜曼一看,大驚失色,“書蘭!”
“怎麼回事啊?”緊接着,厲景呈和厲青雲也趕來。
推了把榮淺的那名傭人站出來,“是榮小姐的秋千架,不小心砸到了書蘭小姐。”
“不是我,”榮淺慌忙起身,“是她在後面推了我一把,我……”
沈靜曼蹲在盛書蘭跟前,掏出手帕替她捂着,滿眼的心疼,“流這麼多皿,非留下疤不可,秋千架難道自己長腿砸你腦門去?快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鞏裕朝盛書蘭使個眼色,她都把這麼好的機會送到她面前了,傻子都知道該把握住的。
況且,盛書蘭生性懦弱,被她們暗地裡欺負不少,諒她也不敢說實話。
這一家子,每一個人的心機都不比顧新竹差。
榮淺算是見識到了。
盛書蘭捂着額頭,痛得小臉微皺,鞏卿也出來了,“怎麼回事啊?”
鞏裕上前說道,“姐,還能什麼事啊,大的容不下小的,打得呗。”
怪不得長這麼像,原來是親姐妹。
厲景呈走到盛書蘭邊上,“還是送醫院吧,傷口不小。”
“榮淺,你過來!”沈靜曼轉過身看向她,“看你做的好事。”
榮淺也不示弱,“不是我,是小媽邊上那人推得。”
“榮淺,你可别冤枉人啊,”鞏裕斂起嘴角的笑,“你讓書蘭自己說,誰做的?”
盛書蘭咬緊唇瓣,她自然是不敢開口,在厲家,她的身份很尴尬,況且厲景呈從來沒有承認過她,得罪了鞏家姐妹,她的日子肯定會更難過。
榮淺積壓在心裡的委屈以及憤怒頃刻間爆發,這算什麼?當她軟柿子捏?
她用不着讨好厲家人,自然能肆意妄為,她退後兩步,“我要回家,我要回南盛市,你們不相信我算了,反正不是我做的!”
“榮淺!”厲景呈喊了句,她頭也不回往外沖。
男人三兩步追上她,榮淺小臉垮下來,握成手的拳用力捶向他兇前,“放開我,我就要回去,我沒弄傷她。”
盛書蘭一隻眼睛睜開,看到榮淺這幅樣子,她覺得訝異,甚至吃驚,厲景呈怎麼會喜歡這樣的女人,他以前不總說她安安靜靜的樣子很好嗎?
厲景呈拽着榮淺,固定住她雙肩,榮淺眼圈泛紅,還在掙紮,男人強行将她摟在懷裡,“機票和身份證都在我那,你怎麼走,要走我跟你一起走。”
榮淺慢慢安靜下來,擡頭看他,“真的?”
“真的。”厲景呈說完,拉起她的手,“走,去把行李收拾下,我們回家。”
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沈靜曼站起身,“不準走,景呈,你走了書蘭怎麼辦?”
此時的陽光已然濃烈,照拂着盛書蘭眼前的皿色,那是一種她從未體會過的心痛和崩潰。
厲景呈拉着榮淺的手要去屋裡,她單手撐着身下的草坪,這一走,又要多久?
一年,兩年?
厲景呈的心,早已不在她身上了。
盛書蘭喉間哽咽,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善于耍心機的人,厲景呈打小在這樣的環境生長,他大概早就一眼看穿了這其中的端倪,盛書蘭松開手,任由自己的皿往外淌,“不是榮淺推得我,是宋芳。”
站着的那名傭人一驚,“書蘭小姐,你可别冤枉我,不是我!”
盛書蘭勉強站起身,額前的疼痛令她差點站不穩,她心灰意冷,心一旦冷了,還怕鞏裕以後對付她嗎?
沈靜曼喊來人将宋芳帶走,她手朝盛書蘭肩膀拍下,“走吧,去醫院。”
而厲景呈自始至終站在那,沒有一句安慰的話,沒有一個像從前那般親昵的舉動。
盛書蘭離開時,回過頭深深地朝厲景呈看了眼,裡面的愛意癡纏,就連榮淺都看得出來。
回去的飛機上,榮淺心裡憋得難受,她時不時望向身側的男人,厲景呈精緻絕倫的臉上神色全無,似有心事。
她忍不住,還是開口道,“為什麼不過幾天,或者等她從醫院回來再走。”
厲景呈眼簾微垂,盛書蘭不适合那個家,他知道。
可他沒法帶她走。
他轉過頭,密長的睫毛下,一雙眼深幽迷人,“再多看一眼,有區别嗎?”
“肯定有,”榮淺想到盛書蘭眼裡的哀傷,有些動容,“厲景呈,沒想到有個女人這樣愛你。”
厲景呈往後躺,似乎不想提到盛書蘭,他閉起眼睛。
榮淺相信,青梅竹馬,哪怕這份感情不像她和霍少弦那樣的,但他對盛書蘭,必定也跟别人是不同的。
她靠着座位,厲景呈眼眸睜開,榮淺偏過頭,就看到男人的俊臉已經湊到她眼跟前。
想避開時,唇瓣已然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