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淺,我是為你步步為營,是為你耍過陰謀詭計,可撇開那些不光彩,你是不是真要将我對你的好完全視而不見?”
榮淺往後退步,坐向床沿,“厲景呈,你真可怕,我早就該察覺到的,可我憑着跟霍少弦的愛回不到之前,憑着這種絕望和傷心一步步走進你為我量身定制的陷阱,我還慶幸,在我最難受最無助的時候,是你向我伸出的一隻手,卻沒想到你才是那個将我推入深淵的人!”
這些都是她已經認定的,厲景呈百口莫辯,有些事,又是他确實做過的。
他不知道他還在堅持什麼,如果榮淺足夠愛他,就不會死死糾結着四年前的事,說到底,還是不愛。
厲景呈走向旁邊的沙發,兩人面對面坐着,“榮淺,我把你當寶,你把我當什麼?你把我當草。”
榮淺垂下眼簾,成串的淚水往下掉,“我也想過跟你好好過,可我做不到,厲景呈,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
“我知道。”
男人站起身,他脫掉大衣,又脫掉外套,将袖子挽起後,手臂伸到她嘴邊,“你不是說過恨不得咬掉我塊肉嗎?你咬吧。”
榮淺視線擡起朝他看眼,真的張開嘴狠狠咬住他。
尖利的牙齒毫不猶豫刺破皮肉,皿腥味沖入嘴中,榮淺還嫌不夠,牙根感覺到疼痛無比,皿順着他的手臂一串串淌出來,厲景呈握緊手掌,眉頭連皺都沒皺下。
但她終究咬不掉他一塊肉,榮淺精疲力盡後松口,滿嘴的皿,男人一圈牙印往外翻,鮮皿直冒。
榮淺看着那個傷口,眼淚忍不住湧出,她目光對上厲景呈,男人也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心口泛出撕裂般的痛楚,榮淺喉間溢着哽咽的嗓音,厲景呈握緊手掌,臂間的青筋繃緊後,傷口處的皿流的更兇了。
“解恨了嗎?”
他問。
榮淺擦了擦嘴角,“想用這一口,換得我一個原諒嗎?”
她嗓音都在顫抖,厲景呈手臂垂在身側,汩汩的皿落在地上後被米色的毛毯給吸附進去,泛着晚霞般奪目的色彩,厲景呈大步過去,雙手掐着她的雙肩,生平第一次這般失控,“榮淺,我隻是愛你,我有錯嗎?”
她睜大雙眸,愛?
他居然對她說出愛這個字。
榮淺踮起腳尖,目光同他平視,眼裡迸射出的光蟄疼了他的雙眼,“厲景呈,我隻是不愛你,我又有錯嗎?”
愛情的世界裡沒有對與錯。
錯的,是他掠奪了本不該屬于他的愛。
厲景呈握着她的力道一松,他原是不死心的,原是抱着一點點希望的,他想不管怎樣說,榮淺哪怕對他有一點心動,一點感情也好啊,他總還有試着努力的可能性。
可她說什麼,她說,她隻是不愛他。
厲景呈強迫自己将手收回去,“你的心裡,究竟将霍少弦埋得多深?”
榮淺坐在床沿沒動,“如果沒有四年前的事,你說,我和霍少弦現在會是怎樣的?”
那樣的場景,厲景呈自然不會去想,榮淺淚水再度迷蒙了視線,“我告訴你,如果沒有那年的事,我和他現在已經結婚了,我過了20歲,就到了我能交給霍少弦的年紀,如果沒有那年的事,就不存在我們自己走不出這一道坎的事,我和霍少弦的一輩子陰差陽錯,就失之交臂在這件事上。厲景呈,你還說補償我,我的愛情,你能補給我嗎?我要的不是你,不是你!”
榮淺字字句句鑿中他心尖,“你對我再好又有何用,都不是我想要的,你再将我捧在手心上,又能怎樣,我要的從來就不是你這個人!”
厲景呈喉間艱難地輕滾下,榮淺喘着粗氣,其實,跟霍少弦分開後,她就沒再想過遺憾或是挽回,她隻是心裡太恨了,而恰恰是這一點,最能刺痛厲景呈的心。
男人想,他當真是養了條喂不熟的狼。
所有的好抛出去,吃了就是吃了,不會回饋給你一點,反而是他被她掐着,一寸寸,一步步痛打他的軟肋,可……
他即便知道,那又怎樣?
誰讓他愛的是她。
誰讓她,不愛的是他!
榮淺見他怔在原地,她站起身來,一步步逼近上前,白皙的手指用力朝他兇口戳了戳,“厲景呈,你痛嗎?”
他倒退了步。
榮淺又使勁戳了戳自己兇前,“你應該問問我痛不痛,你親眼見到我陷入SMX,就連他們打電話給你,都是你事先關照好的,你以一副救世主的姿态出現在我面前,你可有想過我當時有多絕望有多害怕?”榮淺揚高音調,繼而嘴角拉開抹嘲諷,“你堂堂厲少,怎麼會想到這些,你當時應該在竊喜我的自投羅網吧?還是竊喜你的計劃有多萬無一失?我傷心到想死的時候,你說,讓我忍忍,忍過去就好了,呵,厲景呈,你現在倒是也給我忍着,别喊疼,即便傷口被撒上鹽,你也别給我喊一聲疼!”
厲景呈的心果然痛到無以複加,榮淺捏住了他的痛點,便毫不猶豫,狠狠使勁地戳。
她走向床頭櫃,翻開夾層,裡面有個錢夾,是她沒有帶走的。
榮淺将錢夾打開,拿出照片後送到厲景呈眼前,“這是我和霍少弦失蹤的那三天裡拍的,你不好奇,我們究竟做過什麼嗎?”
厲景呈側臉的肌肉繃緊,照片内的兩人緊緊依偎,眼裡的愛戀癡纏那麼明顯,榮淺垂下手,淚水越發控制不住淌出來,“在那個小鎮,我們結婚了,厲景呈,我和霍少弦結婚了!”
“你說什麼?”厲景呈咬牙切齒。
“我穿上了這輩子隻會穿一次的婚紗,我嫁給了霍少弦,我們逃避不了現實,那又怎樣,我們還有下輩子,那枚被你丢掉的戒指就是他親自替我套上的,厲景呈,我和你隻是一紙婚約而已,法律上是承認我們的關系,可我不承認。在那個地方,我把我自己交給霍少弦了,我們完完全全擁有了彼此。”
厲景呈心口一窒。
榮淺冷笑下,“我連你都給了,為什麼就不能給他?”
男人揚起手掌,榮淺目光一凜,擡了擡小臉,“想打我?”
“榮淺,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怎麼不知道?”榮淺說完,就想狠狠抽自己一個巴掌,她跟霍少弦那樣純白的關系,硬是被她自己潑上了污點,“我不想我這輩子都留有遺憾,從小到大,将自己清清白白交給霍少弦,就是我最大的願望。”
想到和霍少弦那段愛戀,榮淺還是忍不住掉下淚來,厲景呈擡起的手還是不得不無力地落下去。
“你痛嗎?”榮淺幾乎逼到厲景呈眼前,“你痛嗎!”
很痛。
比任何時候都要痛。
厲景呈覺得莫大的悲哀壓在頭頂,他居然已經能那麼信任榮淺,她說的話,他沒有相信,依着他對她的了解,他知道榮淺和霍少弦做不出來。
可他的心裡并未因此而覺得好受,榮淺不惜名譽受損,搭上了霍少弦也要來深深刺痛他,可想而知,她恨他恨得有多深。
是誰說過,愛有多深,恨才會有多深。
如果真應了這句話,他倒是願意受的,并且受得心甘情願。
“你知道我和霍少弦彼此的誓約是什麼嗎?”
榮淺似乎還嫌不夠,她看向厲景呈的臉,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我們的誓約是,愛過彼此,就不會再愛别人,所以,再多的等待都是沒用的……”
厲景呈犀冷的眼底被哀戚劃傷,他驚得鳳目微睜,那種受驚般的惶恐和痛苦令人動容,他手下意識往前一推,榮淺倒退着跌入大床内,她雙手撐在兩側,散亂的頭發遮住她的大半張臉,榮淺笑着出聲,“我該早點告訴你的是不是,那樣就能斷了你的念想,你也不必處心積慮讓我替你生個孩子。”
厲景呈腳步倒退着往房門的方向而去,他怕再待下去,會被榮淺給一點點折磨緻死。
她不愛他,自然能有恃無恐。
厲景呈的手落在門把上,在拉開的瞬間,似覺全身力氣被抽去般,他修長的身子擠出門外,将門重重帶上。
榮淺雙手捧住臉,肆無忌憚哭出聲來,傷人一千自損八百,她心裡沒有絲毫快慰。
厲景呈精疲力盡下了樓。
小米糍餓了,哇哇直哭,厲景呈仰靠在沙發内,雙目緊閉,眉目間的倦怠那麼明顯。
月嫂想給她喂奶,泡了奶粉居然發現她不肯吃。
她抱着小米糍忐忑上前,“厲少,小姐八成是想喝奶了,要不您把她抱上樓吧?”
厲景呈合起的眸子睜開,望了眼她手裡的奶瓶,他想,榮淺看到孩子興許會安定些,“你抱上去吧。”
“這,好吧。”
月嫂轉身要上樓。
“等等。”厲景呈将鑰匙丢向茶幾。
月嫂怔了下,回身拿過鑰匙上樓。
榮淺聽到開門聲,全身的神經繃起,她坐起身,卻看到月嫂抱着小米糍進來。
“少奶奶,小姐餓壞了,方才哭了半天,今天不知道怎麼了,泡得奶粉不肯喝。”
榮淺坐在床沿,頭暈目眩,她甩了甩腦袋後走過去,将小米糍接過手。
月嫂見她雙眼通紅,方才樓上的争吵聲她們都聽見了,她也不好多說什麼,榮淺掀開上衣,小米糍攫住後用力吸吮,榮淺看眼月嫂,“你先下去吧。”
“好。”
榮淺懷抱女兒,心情慢慢平複下來,她指尖拂過小米糍的眉毛,這一雙眉長得像厲景呈。
她喉間幹澀的疼痛,待小米糍吃完奶後,将她小心翼翼放到床上,讓她躺着。
寶寶不會再像頭個月裡那樣,吃完了就睡,她睜着雙圓亮亮的眸子瞅向四周,最終定在榮淺的臉上。
她勉強扯開笑,手指塞過去讓小米糍握緊。
“寶寶,我是媽媽。”
小米糍哧地笑了笑,還打了個響嗝。
榮淺眼裡浸潤了些許的溫柔,她抱起小米糍給她洗澡,又擦了爽身粉,換好身幹淨衣服後讓她躺床上繼續玩。
中午時分,飯菜是傭人送進房的。
榮淺看了眼,并沒動筷。
傭人勸她,“少奶奶,您跟厲少再怎麼置氣,也要注意身體,況且現在小姐還要喝奶,您可不能耍性子。”
榮淺輕咬下唇瓣,拿過床頭櫃上的魚湯默默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