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深圳愛情故事2雛菊之戀

第五章 我的第一個朋友

  我和穆子謙的關系,一夕之間,跌至冰點。

  他借口要畢業了,有各種各樣的聚會,周末很少回家;我呢,則以成績跟不上為托詞,住到了學校,我們幾乎失去了一切見面的機會。

  我剪短了頭發,摒棄一切雜念,試圖努力學習。然而不知是天性太鈍,還是心思太重,不管我多用功,成績總是不見起色,那些個數學公式化學式子,有時竟像天書一樣,我左右都搞不明白。再加上我的人緣不好,老師不愛,同學不喜,學校裡的日子,變得十分難熬。一個十四歲的少女,過早的償到那種徹骨的孤獨和無助。

  趙銳就是在這樣一種情境下和我有交集的。他是才來的插班生,黑黑瘦瘦,又生得十分矮小,大眼睛裡總有一種怯怯的光芒。班上的男生女生,都喜歡取笑他,欺負他,他卻從不反抗。有一次,一個高個子男生在他凳子上放了一枚圖釘,他沒注意,一屁股坐下去,緊接着發出一聲慘叫。我至今猶記得那聲慘叫,不止是痛,更是一種悲憤。

  然而,他痛得叫,搞惡作劇的人和看惡作劇的人,卻放肆的哄笑起來。我坐在趙銳的後面,沒有笑,隻是冷冷的看着那群笑的人。其實,并不是我多麼有正義感,我眼睛裡的冷,僅僅是一種習慣,除了穆子謙,我不知道怎樣對其它人溫柔。

  哄笑的人群在我冷冷的注視下,多少覺得無趣,便讪讪的散開了。趙銳摸着屁股,回頭看我一眼,低低的說了一句:“謝謝。”他的聲音帶着點哭腔,大眼睛裡,似有淚光閃爍。

  我沒吭聲,不是怕擔不起這句謝謝,而是不想和班上任何幼稚的紛争有牽扯。我還在想着那些公式,想着我的未來,既然如此不開竅,書或許已經讀不下去了,那個沒有溫度的家,呆下去也是無趣,那麼,不讀書的我,要去哪裡?能去哪裡?

  我開始不上晚自習,一個人跑到操場的主席台上,就着昏暗的路燈,看形形色色的武俠書。班主任找我談過一次話,可從頭到尾我都沒出聲。我低着頭,看自己的腳尖,眼角餘光瞄到班主任的手握緊了又松開,松開了又握緊,手背上的青筋,也随着他的這些動作時隐時現――他是想揍我吧,可是太過理性,終還是沒能出手。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克制,哪怕他把我打得鼻青臉腫,我也絕不會去投訴他。

  那次單方面的談話,沒有一點效果,我依舊我行我素,何止不上晚自習,甚至,連課,都很少上了。校園的每個角落都可以是我的落腳點,哪怕是螞蟻搬家,我都能癡癡的看上一個鐘。因為,我有大把的時間,不知要如何浪費。

  班主任再也忍不住了,終于通知了家長。多年以後,我才知道,他在和我談話後就通知了家長,可是沒人願意來。爸爸是太忙,媽媽是不敢,穆子謙呢,或許是不知道吧,有很長時間,我們完全沒有彼此的消息。好在還有一個王媽,這個已年過半百的老人,站在辦公室裡,聽班主任長久的數落,其實關她什麼事呢,不過是拿一份辛苦錢的阿姨而已,主人家的養女,在學校裡不遵校規不守校紀,關她什麼事?我站在王媽旁邊,心裡有微微的難過,是為她?還是為自己?

  王媽來校之後,我收斂了一段時間,起碼人安安靜靜的坐到教室裡了,至于心,依舊是在九霄雲外。一次月考,我化學居然完全不會,甚至連選擇題都沒蒙對一個,華麗麗的得了零分,化學老師發試卷時,特意把我的名字叫得非常響亮,她以為我會覺得羞恥,其實我才無所謂呢。倒是班上的同學,覺得這也有趣,哄堂大笑起來。我在哄笑中走上講台,拿過試卷,居然停了停,用比平時更加陰冷的目光,環顧了一圈底下坐着的人。笑聲停了,幾個膽小的同學,甚至低下了頭。化學老師氣急敗壞,她把黑闆刷子用力往講台上一拍,幾乎是喊道:“太過份了,完全沒有羞恥之心,我非得讓校長開了你不可。”化學老師是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平時都是笑眯眯的,很和藹的樣子。此時如此失态,想必是氣得不輕,不過,她這樣說,卻是不必,因為開不開除,完全不是她說了算。想當初,我那樣無所顧忌的逃課,都沒有被開除,現在,又豈會因為考了個零分,就被趕出校門。我能到這所全市最好的學校讀書,憑的可不是自己的實力,我那忙得連家都不歸的爸爸,他有本事,讓我安安穩穩從這畢業。

  領了試卷回到座位,趙銳回過頭來,我看到他臉上飛紅,聲音像蚊子一樣,說:“你要是不會,我可以教你。”

  我不置可否,他卻以為我是默認。從此,每一堂課結束,就會回頭問我是不是會,可能是我孤獨了太久,也可能是他锲而不舍。記不清在他問了多少回後,我拿出數學書,讓他講解一個公式,他講得很詳細,舉了好幾個例子,我竟然聽懂了,覺得平日面目可憎的數學公式,也并非不可逾越的鴻溝。

  有了趙銳的幫助,我的成績,慢慢有了起色,雖說離優秀還差很遠,但起碼不是墊底的了。說心裡話,我對趙銳是感激的,即便表面我裝作刀槍不入百毒不侵,但少女的自尊,還是有的。如果不是實在無能為力,誰,甘願做全班鄙視的差生?

  到了初三,我的成績,漸漸到了中遊,和趙銳的交往,也不限于學習。周末,我們偶爾會去校外逛逛,他陪我去盜版肆虐的小書店買武俠書,我帶他大街小巷吃各色零嘴,累了的時候,兩人就坐到護城河邊的柳樹下,天南地北的瞎聊。當然,大多時候,都是他在說,我在聽,就好比很多年前的那個月夜,我和穆子謙。

  趙銳是外地人,父母打遊擊戰似的換着地兒做生意,他也跟着換地兒讀書。因為這流離的生活,他沒什麼朋友。再加上他天資聰穎,成績極好,插班的時候,經常受班幹的排擠,便也像我一樣孤獨。隻是,他的孤獨是被動的,我的孤獨是主動的。不過,不管被動主動,我們都是寂寞的人。兩個寂寞的少男少女,一旦走到一起,對這份友誼,就會倍加認真與珍惜。

  趙銳對我的好,是僅次于爹爹的,哪怕穆子謙,也比不上。因為穆子謙當初對我的照顧,更多時候,是停留在物質上,精神層面,卻很少關注。或許當時,他覺得我還太小,隻要多買糖果玩具娃娃就行了,又或許,兩人的年齡差距實在是大,他不知道要如何和一個小她許多的女孩進行精神上的對話。而趙銳卻不同,他會和我一起探讨小說裡的情節,會在意我的喜怒哀樂,會過問我對某人某事的看法……雖然他問得多,我答得少,但是,無論如何,他還是走進我精神世界裡去了。

  他對我的關心,幾乎是細緻入微的。一次晚自習,他給我講一個物理題,我卻心不在焉,他問:“穆子秋,你怎麼了,心神不定。”

  我搖頭說沒什麼,示意他繼續講,可自己依舊神遊天外。

  他再次問,我再次搖頭。

  可我失魂落魄的樣子,實在是讓他擔心吧。他終于第三次問了。

  這一次,我沒再搖頭,而是紅了眼圈。

  趙銳看出不對頭,他說:“要不,我們出去走走?”

  我們走到教學樓後面的一排栀子花下,其時,是五月初,潔白的栀子花散發出濃郁的芬芳,在這芬芳裡,我的心神稍微定了下來。

  “發生了什麼事?”

  我咬着唇,無法啟齒,不過心裡卻懼怕得很。

  “你告訴我,我幫你。”趙銳像兄長一樣安慰我,其實他黑瘦黑瘦,比我還矮半個頭呢。“我……流皿了。”我期期艾艾的說,難得露出少女的嬌羞。

  “啊?哪裡?”趙銳急得不行。

  “你别叫。”我恨不能捂住他的嘴,誰知道栀子花的陰影裡,是否有其它的人。

  “要不要緊?”

  “沒事,是正常的生理現象,不過,我還是很怕。”奇怪了,我雖然個子竄得老高,在這方面,卻比一般人都遲。沒有媽媽的照顧,也沒有親密女友,對成長道路上的種種,我都早早的了解清楚。然而,縱使了解了,可這玩意姗姗來遲的時候,我還是怕得很。

  “哦,不用怕,這個,皿會停的吧。”趙銳隐隐約約明白了一些,扭扭捏捏地安慰我。

  其實我也覺得不妥,這種事,和一個男生說,實在是下下策。可我内心深處的慌張,卻難以自我平複。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一直流皿?會不會死?所以,我急切的想找個人一起承擔。如果穆子謙沒和我形同陌路,我肯定會告訴他;如果我不是在學校,我可能會告訴王媽。這是一個女孩成長過程中的重要一環吧,她不止要知道遇到這種事情怎麼處理,更希望能有人撫慰她,開導她,讓她安心。

  讓我想不到的是,隔天,趁下晚自習的空隙,趙銳居然把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包塞給我,并叮囑我回宿舍再看。我的同桌,一個滿臉痘痘的女生,用一種了然于兇的眼神看我一眼,暧昧的笑了。若在平時,她哪肯對我笑,又哪敢對我笑。

  我沒有回宿舍,而是先去了廁所,在微弱的燈光下,我打開包,裡面卻是兩包衛生巾,夜用的和日用的,還有一本書。我随手翻開書,有一頁折了起來,仔細一看,是一篇專門介紹女性生理衛生的文章。那一刻,我隻覺得臉上燒得慌,難怪中午趙銳回家了,卻原來是為了這個。想起他塞我包時滿臉通紅的樣子,我心裡湧起一股暖流。這個朋友,我唯一的朋友,我要把他放到心裡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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