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深圳愛情故事2雛菊之戀

第九十二章 都是你

  接下來的幾天,我也開始像穆子謙一樣着了迷,每天晚上都會做好飯菜等他回來。不過我沒有穆子謙那樣的自信,不敢輕易嘗試其它的菜,基本上就是西紅柿黃瓜豆角葉子菜輪流坐莊,這些菜做好還是做壞,其實并沒有太大的區别,不是嗎?反正就是放點油放點鹽炒一下,不像穆子謙做東坡肉,要放那麼多調料,以至于最後連顔色都看不出來。

  穆子謙似乎也喜歡吃我做的菜,每次連湯都不剩。我沒有去問他好不好吃,因為我知道答案肯定是好吃,即便舌頭遭到荼毒,心還是一樣的歡喜。

  這種安甯和美的晚餐時光,差點讓我們忘了初衷,也許,生活就是一個騙子,它能給我們最慘厲的猙獰,也就能給我們最和諧的靜好。隻是,這樣的靜好,到底是一種虛幻,就像行走在沙漠裡的人,當他喝幹了最後一滴水,那海市蜃樓,還能在他眼中逗留多久?

  總是要消失的。

  越多的留戀,隻會讓那條忘卻的路,越加艱辛。

  離開,還是要趁早。

  在一個周日的傍晚,我正在做菜的時候,穆子謙打電話回來,說晚上不用等他了,他有約,要在外面吃。我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問:“和誰吃啊。”話音未落,我就意識到,這句話,實在不該問的。

  當然不該問,因為這一個晚上,是穆子謙和雲婧雷打不動的約會時間。十月,瓜果飄香的時節,他們要攜手走進婚姻的殿堂。可我,卻在這小小的屋子裡,在這鍋瓢碗竈中,差點兒迷失了方向。

  我心頭怔忪,忘記鍋裡正在燒着熱油,竟裝了一杯水往鍋裡澆去,劇烈的爆裂聲,吓得我本能的後退幾步,可是,還是沒來得及,有幾滴油水混合物,濺到了我的手臂上,火辣辣的疼。

  火辣辣的疼!

  我在這疼裡,忽然蹲了下去,嚎啕大哭起來。

  實在是疼。

  心靈的疼我不能哭,這身體上的疼,我為什麼不哭?為什麼不哭?

  仿佛是給自己找到一個理由,我不顧一切的宣洩着,淚水像決堤的河岸一樣洶湧而出,我要把心裡的那些思念,那些壓抑,那些克制,那些深愛,那些奢望,那些無奈,那些苦痛,全部都哭出來,都哭出來,讓它們,随淚水流走,流走,隻留一個清空了的穆子秋,一個一定要重新開始的穆子秋!

  哭夠了,果然身心都輕松了很多,而且,也獲得了一種枯寂般的沉靜。我開始搞衛生,把準備要做的菜扔掉,等燒得發紅的鍋冷卻,給手上起了泡的燙傷塗了點潤膚膏,又用冰敷了眼睛,待我把一切都搞得差不多的時候,門外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穆子謙回來了。

  他大概看到我的眼睛有點紅,問:“子秋,怎麼了?”

  我像平時一樣笑着,說:“熱油濺到手臂上,燙傷了,然後嬌氣的哭了。”

  “我看看,要不要緊。”穆子謙就要來捉我的手。

  我把燙傷的手臂擡起來,他伸出的手又放下,隻是認真的看了看,說:“起泡了,要塗點燙傷膏才行。”

  “應該沒關系吧,沒有破皮。”我說。

  “還是塗點,以防萬一,家裡有燙傷膏,我剛開始做飯時,也老是被油濺到。”穆子謙說完去找藥。

  藥找來了,我很認真的塗了一遍。穆子謙在旁邊說:“子秋,以後别做晚飯了,我回來做。”他這個“我”字說得自然,我忽然驚覺,他好像已經好多天沒自稱哥哥了,而我,也好多天沒叫他哥哥了,我們,幾乎是無意識的,避開了那個能起到警醒作用的字眼。

  瘋魔了吧?

  我咽了口唾沫,咽下那份震驚。

  “哥,”我叫,特意加重了這個字眼,“我想明天回家,來深圳二十多天了,忽然很想念王媽的菜。”

  穆子謙睫毛抖了一下,臉上不動聲色:“也好,我等下給你買票,你坐火車還是飛機?”

  “坐火車吧。”我說,我喜歡做火車,可以讓我在那哐當哐當的聲音中,仔細的認真的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緒,起碼,回家,不能讓爸媽知道我來深圳,是一直跟穆子謙住到一起,不能再讓他們擔心。至于和趙銳的分手,爸爸那麼喜歡趙銳,怎麼跟他開口呢?

  “好。”穆子謙垂了眸,不再說話。

  其實也不用說話,我們,向來是心有靈犀,隻要一個開頭,就足以讓彼此知道對方的心思。生活這個騙子,它給的和諧的靜好,終究還是消散了。存在我和穆子謙心中的海市蜃樓,終究還是倒塌了。

  一切,都應該回到它本來的位置。

  隻是,為什麼心會這麼酸澀?

  過去兩年的努力,竟被這二十多天的時光,摧毀得屍骨無存。

  不敢再坐在這廳裡,不敢聽穆子謙的呼吸,怕自己又起貪戀,再度舍不得離開。所以,我站起身,準備回房收拾東西。

  剛走出兩步,穆子謙說:“子秋,你來深圳這麼久,哥哥還沒帶你去好好看過夜景呢?我們今晚去看怎麼樣?”

  我回過身,笑:“好。”

  我知道,他是想再多留一點回憶,經此一别,再見面時,會是何年?即便我們有回到初相識的決心,我們也不敢用朝夕相處去賭。因為我們的心,它是個調皮的精靈,總是不肯輕易屈服于意志的管束。

  所以,唯有分離。

  長時間的分離。

  直到,時間,模糊了彼此的容顔。

  穆子謙要帶我去的地方,是深圳的地王大廈,據稱是深圳最高的樓,在這棟樓的最頂層,可以俯瞰整個深圳,也能遠眺香港。

  我站在那裡,夜風微涼,拂着我的發絲。腳下,是一棟棟璀璨的高樓,還有無數或明或暗的燈火。每一棟樓裡,每一盞燈下,都會有歡聲笑語亦或黯然垂淚,可我離得太遠,聽不清他們的幸福,亦看不到他們的悲傷。

  我側臉看身邊的穆子謙,他的神色有點冷峻,薄薄的唇微抿着,眼睛也略略眯着,似在想着什麼?想什麼呢?是這大都市的繁華,還是這繁華裡,渺小如蝼蟻的我們?

  “子秋,那裡,就是我們的家。”穆子謙見我看他,朝我轉過臉來,微笑着指着一個方向。

  我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隻有無數的燈火。曾經,在别人的眼裡,那燈火中,也有一盞,是屬于我和穆子謙的。可是,今夜,那盞燈火熄了,而且,明晚,它也不會亮起。不,它會亮起,但是,不是為我和穆子謙,是為一個孤獨的男人,一個喜歡吃蘋果的男人,一個隻吃素的男人,一個不知道還要用多久時間,才能再次獲取幸福的男人,一個在離别的時候,仍然留着幾許執念的男人。

  那裡,就是我們的家。穆子謙,哪裡有家?哪裡會有我們的家?在你手指的那片虛空方向,隻有一個少女的夢,而今,那個少女長大了,夢也就醒了。這個世上,再也不會有一個地方,容得下一個貪心的小女孩和她想要的小白龍。當他們再次相逢的時候,必将是在一片熱鬧裡,她是妹妹,他是哥哥,她不再任性的要會動的小白龍,他也成了别人的白馬王子。

  就像一場盛宴,總有曲終人散的時候。小女孩和她的小白龍,也終究要走在人生的兩個不同方向。

  從地王大廈下來,穆子謙又帶着我,圍着深圳一圈圈的繞,從福田繞到南山,從羅湖繞到龍崗,從喧嚣的深南大道,繞到一條條靜谧的小路。

  “子秋,你知道嗎?我來深圳不久,就買了現在這輛車,夜裡,當我睡不着的時候,我就會開着它,一圈圈的這樣繞,我喜歡那風馳電掣的感覺,我喜歡那震耳欲聾的音樂,我喜歡那極緻的快和鬧,它會一點點消磨掉我的理智,讓我可以肆無忌憚的想起,有一個月夜,一個情窦初開的女孩,在我唇上留下那驚鴻的一吻。那個吻,我在很久很久的時間,都不能确認它的真實性。似乎,從一開始,它就注定隻是一個夢。”

  我心中大恸,這個男人,在最後離開的時刻,他到底還是撕下了僞裝的堅強,露出了内心最深處的絕望。可是,為什麼要說?說和不說結果是一樣的,不說的話,我們還可以欺騙自己,隻要努力,就可以忘記!說了,不過是讓那份絕望,更慘烈一點罷了。

  我忽然有有種想和穆子謙在這車裡走到頭的感覺!反正人的一生,遲早要走向那個終點,如果能和他一起走,起碼在最後一刻,我們能求得一份成全。

  “子謙,我們去海邊吧,隻要你喜歡,我們可以開更快一點。”我叫他的名字,臉上有了然的笑。

  穆子謙深深看我一眼,腳下油門一踩,車身輕晃,幾乎飛了起來。

  走快速,上高速,走沿海大道,這輛水紋銀的車,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飛馳着,車裡沒有音樂,我和穆子謙放聲高歌,我們唱《吻别》、唱《你是我最愛的人》、唱《如果愛你隻有這一次》、唱《都是你》……

  誰改變了我的世界

  沒有方向沒有日夜

  我看着天這一刻在想你

  是否會對我一樣思念

  你曾說我們有一個夢

  等到那天我們來實現

  ……

  ……

  ……

  我的日記寫滿的都是你的名

  才發現又是一個黎明

  這是我對你愛的累積

  唱到最後,穆子謙伸出一隻手,我也伸出一隻手,兩手緊握,我們相視而笑。

  車飛馳着。

  渺渺的歌聲,似乎還在耳邊。

  我們,要一起奔向,那最後的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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