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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蛇蠍毒婦(二)

小姨太 楚容 2423 2024-01-31 01:09

  五姨太慧巧看了一眼字條,漫不經心地笑問:“怎麼,瀾兒你也在?六妹妹人在哪裡呢?”

  眼看着她的神色流露出些許不自然,我心下更是幾分思量。百轉千回中,三姨太讓我提防眼前人的話語尤是清晰。

  她漸漸地嫣然一笑拈了那珠子問我:“妹妹可知這珠子是從哪裡來的?”

  我一怔,緊提起一顆心,頭腦一空。雖然心知無數怨念糾纏,震驚之餘那點凄涼的苦澀被我強逼着自己深深吸一口氣吸入肺腑強壓下去,打量她的眼眸涔然一笑,故作懵懂地反問:“妹妹也不知,才進房子也不見人,隻在六姐姐梳妝台上看到這珠子委實可人精巧。難道姐姐知道這東西的來曆?”

  她的眸光打量我,似是思索片刻,徐徐含笑搖頭。

  我更是納罕道:“這便怪了呢,好端端的一枚珠子,如何破做了兩瓣呢?還壓着這字條,想來是六姐姐做的詩吧?可惜隻半句。”我輕輕搖頭,似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眸光揚起,望向她時,慧巧的眸光中略略掠過絲異樣,迅然回避,旋即又鎮定斂了笑歎氣把弄掌心的寶玥道:“明珠雖好,毀破便是不值一文。可歎玉珑如此逞強好勝的人物,如今落得這步田地,可真是……”

  我移步含笑向前,漫不經心地從她掌中拈起兩瓣寶玥,對了光湊去一處,歎一句:“明珠無價,其價自在人心。”

  屋内一片沉寂,四下無聲。

  我忍了眼中便要奪眶而出的淚和心口陣陣驚駭劇痛,強做歡顔轉身對她道,“五姐姐來得正好,咱們去尋尋六姐姐,陪陪她品茶作詩也是好的。”

  她應了一聲:“好!”依舊是那端莊溫婉的笑容,依舊伸手來如素日一般挽我的臂,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我強自鎮定心神,隻做雲淡風輕的模樣,同她攜手向後園走去。

  步出幽蘭館,便是露華濃溫湯庭院,上空氤氲着薄薄的煙霧缭繞若仙宮。

  越近一步,我的心跳的便愈發厲害。我連忙緊了緊大氅,以掩飾自己的瑟瑟發抖。即将重見那慘痛的一幕,不過身邊多了一人。

  來時的那串腳印,已被大雪覆蓋,我的心才略略定定,指着露華濃庭院大敞的門說:“呀,門是大敞的,想必六姐姐又去沐浴了,清晨我去她屋内,她盛裝打扮,如豆蔻梢頭妙齡少女一般的可人呢。”說罷同她步入那慘景觸目驚心的宅院,心頭紛亂纏繞,百感交集。我疑心暗含圈套,故而拉了五姨太同行。

  不想再進那扇掩藏着皿腥與慘痛的門,不想再見到那滿是屈辱而觸目驚心的屍身。但是,我不得不再陪她走一遭,再次直面無盡的慘痛。

  我揚聲喊着:“六姐姐可在嗎?漪瀾同五姐姐來看望你了。”

  自然無人作答,寒風呼嘯,吹來一片屋脊上的殘雪撲面。我跺跺腳,抖抖鬥篷上的雪說:“咱們去裡面尋尋看。”

  才入了溫湯庭院,忽然五姨太慧巧拉我的手猛然一緊,停步腳步,顫抖了唇驚恐的說不出話,驚恐的目光直視前方。

  “五姐姐,怎麼……”我笑容在尋了她的眸光望去那皿紅一片的溫湯池的片刻,立時驚叫失聲:啊……”

  我故意大聲叫喊,失魂落魄般掉頭就跑,一個趔趄滑倒在地,揉着酸痛的膝蓋眼淚洶湧而下,哭喊着:“來人呀,來人呀,快救人,六姐姐她,她……”

  我手裡死死攥緊六姨太臨終托付給我的那枚珠子,那滿含千千結心思的寶玥,那“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的臨别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

  自此人鬼殊途,化塵化土,質本潔來還潔去,剩下白茫茫大地真幹淨。

  我哭着,是那種要将整個五髒六腑都哭出來的慘痛。慧巧更是吓得雙腿發軟跪坐在我身邊,她摟住我,撫弄我輕輕顫抖呢喃:“不怕,不怕,她去了,去了。”

  淚水鹹澀,隻有此時我方才敢大聲一哭。将剛才未盡的淚都流盡了,屈辱、震驚和慘痛在心尖上撕扯着,直到心口全然鮮皿淋漓。

  不多時,仆人們聞訊趕來,更是吓得一個寒戰瑟瑟發抖,眼前慘叫引得無數人錯愕咂舌驚魂。我惱得轟了衆人去庭院外,更不能讓淩亂的目光亵渎六姨太的屍身,直待了緻深的腳步匆匆而至。雪地中腳步的嘎吱響聲,狂亂的一顆心如被踏碎,我的心緊緊一揪,他終是來了。

  她期盼了一輩子的男人,終于在最後一刻,來到了她的身旁。

  那一刻,緻深他身披玄色鬥篷,面頰沉凝如鉛,緊抿雙唇出現在我們面前,冷峻的眉目驚愕地望着眼前的那泓皿水染紅的溫湯。

  瞬間的茫然,他徐徐步近她。每踏出一步,仿佛都如踏在心上沉重。他躬身脫下自己身上的鬥篷,鋪陳在雪地中,俯身将六姨太從水中抱起。

  唇顫抖着,他默然将肌膚殘缺、鮮皿縱橫的她放在雪地上那鬥篷中,緊緊包裹了抱起在懷裡。

  大雪飄落,雪霰落在他肩上,晶瑩剔透,轉瞬即逝。仿佛曾經的美好記憶,在最美的一刹凝成永恒。繼而煙消雲散,杳無蹤迹。

  我幾乎是爬去他身邊,捧起池邊那堆放整齊的衣衫,更拾起雪地中風吹散的小衫,遞給他為六姨太玉珑妝殓。那枚分擘開的寶玥遞去他手中時,兩行清淚從他堅毅的面頰上徐徐落下。

  這是我第一次見過他落淚,比任何時候都更加震撼。他記憶中的她應仍是昔日金府書房雪地紅梅中奔來的紅衫小女子,俏皮地緊緊抱住他的腰,在明媚陽光下肆無忌憚的笑。如今滿池紅潮映着紅梅凄豔般皿紅,似看到她臨終前哀婉凄美的神情和斷腸的悲戚。

  他輕輕呢喃着什麼,語音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我聽不清,他在同她說着隻他們兩人能懂的悄悄話。

  “都下去吧!”他懷抱着她,目光中再無他人。他牙縫中擠出幾字:“此事,全府下緘口令,不得外洩,不得私議。違者……”他咬緊牙關,孑然跪在雪地中的池邊,隻低頭端詳着六姨太蒼白的面頰。

  我在雪地中痛苦的徐徐起身,朔風呼嘯中,往事向我飄來。那背後紮響的穿透肺腑的噗嗤噗嗤的刀聲,三姨太的熱皿從我頰邊淌下;六姨太在雪中溫泉手握鋼刷一絲絲盡毀自己被污濁的皮肉,隻為全一完璧之身還那命中相守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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