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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中繼

緘默蜜碼 途南 3815 2024-01-31 01:10

  六個多小時過去,就算再往好處想,陳學軍恐怕也兇多吉少了。也不知道蔣文若是習慣了高高在上地強人所難,還是單純的愚蠢,居然還拉着陸離試圖逼他承諾一定會把陳學軍全須全尾地帶回來。

  自然沒人搭理她。

  陳學軍并沒給家人留下其他口信,那張從窗縫塞進來的紙條就成了唯一的線索,好在陳學軍總算做了件好事,在離家前把它給留了下來。那截紙條已經被人攥得皺巴巴的,展開來才發現,像是随手從哪個本子上撕下來的,兩端參差不齊,上面一行鉛筆小字細如蠅頭,都被汗水洇得模糊了,除了威脅的話與時間以外,還有一個地址,在龍江市火車站附近。

  用膝蓋想也知道,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絕不可能是于航動手殺人的地方,應當隻是個擺脫盯梢的中轉站。

  陳學軍很可能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多次想要把紙條揉碎扔掉,但也不知該說他膽子大還是剛愎自用,猶豫了三天之後居然還是張嘴咬上了兇手扔出來的餌。

  不過,若是多了一個中繼站,陳學軍與兇手碰面所需的時間一定會大幅增加,那麼現在他是不是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這個念頭同時浮現在每個人心裡,但彼此對視一眼之後,卻沒有一個人說出口,像是生怕在問出聲的瞬間,這一渺茫的希望就會随之破滅。

  整整一路,疾馳的車中氣氛都分外凝重。

  火車站雖然人潮熙攘,但來回巡邏的警力也異常充足,關鍵之處甚至還有特警值守,并不是能讓于航大搖大擺露面接頭的好地方,所以他必然隻能通過其他方式來将下一個目的地告知于陳學軍!

  李非魚打開車門,一陣寒風吹進來,稍微沖散了沉郁凝滞的氛圍,她從站前廣場一端遠眺過去,将整個車站盡收眼底。

  如果她是于航,會以什麼樣的方式來接觸陳學軍呢?

  不會是手機,陳學軍的手機一直有警方監聽,否則于航從最開始就不必傳遞紙條了,也不會是公用電話,附近的投币電話亭都在監控區域内,很容易被人發現異常,而且最關鍵的是,與國外電視劇中的場景不同,國内人太多,無端響起的電話會被陳學軍接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麼,還有什麼?報攤,便利店,長椅,或者是乞丐?

  李非魚腦子裡飛快地評判着各種可能性,但無論哪一種,隻要加上了“陳學軍對這一手段一無所知”和“火車站人流量極大”這兩個前提,就全都變得難以成立起來。

  “不對,”她對自己說,“全都不對,無論是王鵬章還是于航,所選擇的隻會是萬無一失的途徑!”

  莊恬頹然地再次放下電話,從車裡探頭出來:“還是打不通,一直關機!言哥也說沒法定位!”

  看起來常規手段很難快速找到陳學軍的位置了。

  就在這時,顧行突然開口:“紙條。”

  李非魚錯愕地看向他,先是有些不解其意,但很快,腦中就回憶起了蔣文若交給他們的那張紙條的樣子。

  ――像是在匆忙間從什麼本子上手撕下來的,除了上邊,剩下的三處邊緣全都參差不齊。

  她細細地琢磨了一會,蓦地面露恍然:“行李寄存處!”

  其他兩人滿頭霧水,李非魚語速極快地解釋:“紙條如果是從記事本上方撕下來的話,那麼除了上緣以外,或左或右必然還有一邊是平整的,而這張紙條左右兩邊都有手撕痕迹,證明――”

  陸離也反應了過來:“還有什麼内容被陳學軍撕下來了!”

  而這個被他撕下來的紙條一角上,記錄的定然是他到達火車站之後與于航的聯絡方式。

  李非魚贊同地點頭,沖他彎了彎眼睛。

  可是……

  陸離剛往行李寄存處的方向走了幾步,就又停了下來,皺眉道:“為什麼不是别的地方?”

  他一收步子,風風火火往前趕的莊恬差點直接撞上他的後背,連忙推了他一把:“邊走邊說!”

  李非魚正要回答,卻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一變,她的目光在陸離身上打了個轉,像是别有深意,好一會才淡淡地瞥了走在最前面的顧行一眼。

  或許是錯覺,但陸離總覺得從她那輕描淡寫的一眼裡看出了點讓人不舒服的意味,他隐約知道兩個人有過争吵,但在這個時候他所看到的卻不是埋怨或傷心,反倒像是一種内斂的疲倦,就如同盛宴散場,燈火闌珊之時,主人目送着賓客遠去,獨自一人面對着喧嚣過後的狼藉。

  他讓自己過于豐富的聯想吓了一跳。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寄存處就已經到了。現在調監控有些費時,但好在前來寄存行李的人并不多,在此工作的大媽記性不錯,一聽人提個開頭就想起來了。

  “啊,那個人我記得的!”大媽兇有成竹地保證,指向最内側一排櫃子中間的區域,“用的就是那幾個櫃子裡的一個!我記得那人穿得很講究很氣派,一看就不是便宜貨,但手裡卻拎着個舊登山包,一點都不搭……哦對了,我看他緊張得很,總往身後看,還以為有人跟着他呢,但我問他要不要找警察過來,他卻還吓了一跳!嘁,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幹什麼壞事!”

  她坐在桌邊,看着幾人挨個撬鎖,“噗”地往煙灰缸裡吐了片瓜子皮:“警察同志,那個老頭子究竟幹了什麼壞事啊?”

  沒人回答她,她便自己聳聳肩,悻悻地走到一旁收拾起垃圾桶來。

  “等等!”

  她剛提起半滿的垃圾袋,就突然聽到這麼一聲。顧行過來接過了垃圾袋,把裡面的東西全都倒在了地上,他望向和他同時出聲的李非魚,後者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錯開了視線,他便隻能壓下心頭的異樣感,蹲下身在地上翻找起來。

  除了極少數的果皮和零食包裝以外,垃圾袋裡的大部分都是電子儲物櫃的憑條,雖說前來寄存行李的人并不多,但大半天下來,也積攢了上百張。

  李非魚戴上手套,抓起一把憑條,邊翻看邊問:“今天上午的垃圾扔過麼?”

  大媽探頭瞅了瞅:“沒,現在哪有幾個人用這櫃子,一天下來這垃圾袋也裝不滿。”

  她話音沒落,就有兩個人一起打斷了她。

  陸離檢查完了那幾個儲物櫃,沉聲道:“沒有可疑痕迹!”

  而莊恬則興奮地叫道:“我發現了紙條的另一半!”

  李非魚手中一頓,隻見莊恬手中果然捏着半截細紙條,上面寫着“38号儲物箱”外加長長一串數字。

  果然是儲物櫃的密碼!

  陸離霎時明白了過來――如果是地址或者人名的話,陳學軍很容易就能記住,因此并不需要将半截紙條撕下來,而他卻這樣做了,正好證明那上面寫的是難以記憶的内容,譬如一串毫無規律的數字。于航謹慎如此,不可能留下自己的電話号碼,那麼在火車站,最可疑的地方就當屬行李寄存處了!

  可他到底在這些箱子裡留下了什麼信息呢?

  不及細想,李非魚就笑吟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想明白啦?”

  陸離不由怔然:“你……”他一貫心細,從這看似平常的一句話裡似乎隐隐感覺到了什麼,但李非魚立刻就自然而然地把話題扯開了:“那個陳學軍把半張紙條留在家裡,另外這半張直接扔到這裡的垃圾桶,就說明他表面上一意孤行,但心底對此行仍懷有遲疑,下意識地擔心會有自己處理不了事情發生,想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所以我懷疑,如果于航留給他的信息在紙面上,很可能也會被陳學軍留下來。”

  她剛說到這,就見顧行手指一翻,兩指間夾起一張看似尋常的密碼憑條。

  唯一讓它區别于其他廢紙的是,在它背面用鉛筆淺淺地寫了三個字――臨江苑。

  臨江苑名副其實地就在龍盤江邊,但位置卻十分偏僻,距離市區邊緣足有十多公裡,是一片半年前剛剛開始修建的度假村,眼下正因為冬季寒冷而暫時停工,工地應該空無一人,正是個殺人越貨的好地方!

  顯然,于航一直在附近暗中觀察,而這火車站川流不息的人潮,正好就成了他最好的掩護,直到确定了陳學軍獨自前來,看到留信之後孤身一人步入陷阱,他才放心地趕去臨江苑收網。

  陸離立刻伸手摸向衣袋裡的手機。

  但李非魚卻飛快地在他肘上按了下,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陸離有點疑惑,視線從同樣被她拽住了的莊恬身上一掠而過,緊接着就聽見顧行已經撥通了電話:“臨江苑……”

  他左手不自覺地擡起來,觸碰向有些發緊的喉嚨,可對方既然無法理解那些零碎的指令,他便隻能咬牙理順每個字詞,逼着自己再次開口:“老餘,嫌疑人……可能在臨江苑,立刻申請支援!”一句話終于告一段落,他勉強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咳嗽的欲望,繼續道:“會有危險,讓人做好準備!”

  或許是這幾個月來病情本就漸漸有了好轉,又或許是剛進行了一兩次的心理咨詢确實卓有成效,雖然這兩句話說得仍然有些費力,但比起過去破碎得讓人聽不懂實際意思的情況,卻已經好轉了太多。

  陸離驚愕地望向顧行的背影,漸漸喜形于色。

  可他正要說話,腦中卻突然閃過了一個奇異的念頭,他猛地轉過頭去,緊緊盯住身旁的李非魚。

  她臉上又出現了那種仿佛謝幕道别般的表情。

  剛剛生出來的喜悅一下子從兇口墜了回去,仿佛撞得胃都跟着抽了一下,陸離忍不住低聲問道:“……你難道?”

  他沒有說得太清楚,但又何須多說,僅僅三個字,李非魚便聽明白了,她彎了彎眼睛,像是在笑,但眼底卻沒有笑意,隻豎起一根食指抵在唇邊:“噓。”

  不等陸離反應,她就放下了手,若無其事地快步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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