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佬無力的點點頭,幹裂流皿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麼,最後他隻是無力的說道:
“我不知道我被背後的人是誰,你也應該明白,他們不會将自己的身份告訴給我,我所做的事情本來就有很大的風險,我隻能給出我自己的猜想和盡可能的去幫你們推算。”
光頭佬的語氣盡量的卑微、恭順,他的内心防線已經完全被攻破,他也不想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他隻想盡量的取悅眼前的貴族之子,好讓他免于懲罰。
他心中還有一些希望,如果是那兩個邪惡的成年人,他不敢期望他們能遵守諾言,讓自己不受痛苦,他害怕成年人不講信用,因為他們早已了解這個社會,這些人不會因為一兩句好聽的奉承話就忘記他們本來的目的和初衷,換句話說,他們是不容易糊弄的。但是眼前的小孩,看起來雖然不笨,但是小孩就是小孩,也許會使他少些痛苦,他是不會奢望活着出去的,他現在考慮的是私法。
像他這樣嚴重的罪過,他是不可能活着的,死亡是他的唯一歸宿,他隻想是想個好點的死亡方式罷了,雖然死亡算不上什麼愉快的事情,但是迅速沒有感覺的死亡可比緩慢痛苦的死亡要好的多。
“我會說出我知道的一切,任何事情,隻請保持貴族的美德,我犯了一個錯誤,我希望彌補它。”
光頭佬現在隻能期待眼前的小貴族是一個有貴族紳士精神的人,不會背棄諾言。
光頭佬眼睛懇切的看着森羅,眼角的皺紋帶着凄苦,額頭帶着皿水的汗流進眼睛裡,他也沒有絲毫的反應。
森羅鄭重的看着他的眼睛說道:“我以貴族的榮譽保證,你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稚嫩的聲音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堅定力量,不知怎麼的,光頭佬認為會有這種毫不動搖聲音不會說謊,那不是演員們那種浮誇的聲音,不似虛假,而是發自内心的,光頭佬不是一個混迹社會的菜鳥,他看過的人太多了,好人,壞人,中立的人,實利主義的人,榮譽至上的人,誠實的人,虛僞的人。
太多了,太多了,數不清的各式各樣的人。
光頭佬有些傷感,他開口說道:“雖然我不是貴族,但請給我榮譽的死法,我不想以屈辱的方式死去。”
森羅點點頭道:“這是你應得的獎勵,隻要你說明一切。”
光頭佬深呼出一口氣道:“好,是一個熟人給的活,我們這些混街面的都有相熟的人,他們想要結束皇帝的統治,建立夏那種禅讓制度,不讓國家在一家一姓中統治,而是有德有才者居之,通過衆人的推舉産生。
我向來對這些國家、朝廷的事情不關心,無論誰當皇帝,還是其他什麼莫名其妙稱謂的人統治這片土地,我的飯碗也不會丢,從人類誕生之初,這些職業就存在了,無論怎麼改朝換代,人總是要吃法睡覺的,這點不會改的。
他許給我,說我辦成這件事後,就是古賢運動的功臣,革命的英雄,當然,最重要的是,他許諾我成功後,等改朝換代,至少一個郡縣的長官,成為封疆大吏,我熟悉的士人也告訴我,這是好機會,搞不好能名聲大振,成為英雄,誰知這不過是一場虛夢呢?”
光頭佬神情失落,他是有膽氣的枭雄,遇到時機一遇風雲變化龍,他對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如果能給他一個機會,他未必不能從一介賤民變成一個高貴皿統的貴族,但是他的一切現在就終結了,他表情哀傷、一副了無生意的表情。
他黯然神傷的低頭不語,等候了一會,繼續說道:
“給我的活的人是盤龍城另外一個大街的大哥,現在事情敗露,他大概早就走了,像他這樣狡猾的人。呵呵,過不久他風波過了,他便會改頭換面,重新回來吧,甚至還會毀壞自己的容貌,砍去自己的肢體,這種事情他完全幹的出來,哪怕刺瞎自己的一隻眼睛,他也要追求絕對的安全,不過他一定會回到這個财富的聚集地,這裡是他的生命,當初他還年輕,從偏遠的山區來到這裡時,他的生命就已經完全融入到這裡來了。”
光頭佬還有半句話沒說,那就是他和那個大哥一樣,從十幾歲就在這個大街上厮混了,從偷竊東西、到殺人越貨,最後從街面的舞台退到幕後,這盤龍城街頭的每一塊青石闆都有他的腳印,每一堵灰牆都有他的尿痕。
他從還沒有胡子開始就在這裡混迹,那個時候他還有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不像現在閃亮的秃頭,那個時候他的手臂大腿細的就像麻杆,現在粗的如同石柱般,堅硬有力。
這裡有他的記憶,他本來能走的更遠,但是一次的冒險足以葬送他,他沒有懊惱的感情,他不止一次遭遇過更危險的境遇,他該死在獵魚酒館,他該死在盤龍老街,他多次遭受重傷,他每次都以為自己将離開這個世界,每次當他看着褐色的天花闆,他都會由衷的感歎,真好看啊,當他最後閉上眼睛時,他都以為自己離開了這個世界,但是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他本來消散的意志又煥發了生機,他幸存下來。
但是這次,他清醒的意識到,他再也逃脫不了冥神的追捕,他的手下,黑白世界的化身,已經在他的身邊等候着即将離開身體的亡魂。
他從未想過去往天國,他依稀聽說過天國的傳說,那裡有人們想要的一切,窮人可以得到他們永遠沒見過,數不清的金銀财寶,堆積如山,湧動似海。富人們能得到無上的權勢,像世界之主般享受着他應得的東西,就連統治這個世界的貴族上了天堂,也能得到他們不曾得到的光榮、榮耀,以及無限的愉悅,無盡的快樂、無盡的快樂。
他不期望去到這個世界,因為這個世界不對小偷、強盜、出賣身體的女人和男人開放,任何犯了偷盜、不義殺人、淫蕩罪行的人,都不得進入天國,他已經占了其中兩條。
他最後的去處就是黑色世界和白色世界,他一直匍匐在黑色中,暗影已經成了他的保護色,而黑色世界裡是無盡的漆黑,黑的如同墨汁,連自己的手腳都看不清的黑色,他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進入白色世界,他到生命最後的一刻,卻害怕黑色,白色世界雖然有能刺瞎雙眼的強光,但他仍舊想在這裡。
森羅的看着神情黯淡的光頭佬,森羅在暗影中的眼睛不由皺了皺,他有些不高興的說道:
“然後呢?這就是所有了的嗎?”
光頭佬低下頭,神情低落,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