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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謝公柳

神與旗與十二國 灼零 10827 2024-01-31 01:12

  “你現在這裡等着。”文秀轉過頭,指揮劉谕說道。

  劉谕自然樂得省事,也出于看熱鬧的心态,他退到一邊,不再說話。

  文秀走進村子,村人并沒有阻攔她,她一路走到孩童的面前,對着一直嬉鬧的頑童們說:“你們在玩什麼啊?加姐姐一個好不好啊?”

  “姐姐你也會玩跳繩嗎?”其中一個孩子問。

  “當然會了,姐姐跳得可好了!”文秀說。

  “那當然可以……”這個孩子剛要答應。

  “不行!”另一個孩子當即打斷,“她是女孩子,不能和我們玩!”

  文秀微微一笑,不以為意,從随身攜帶的小包裡拿出了一個紙包着的糖葫蘆。

  遠遠地劉谕看到了這個情況,詫異地自言自語:“她從哪裡變出來的糖葫蘆?”

  “小姐最喜歡吃糖葫蘆了,她随身都會攜帶幾個,隻不過這裡沒有糖葫蘆賣,小姐的糖葫蘆儲備可能要用完了,這應該是她最後一個糖葫蘆了。”一直以來沉默不語的車夫對劉谕解釋。

  劉谕也沒有責怪他插嘴,隻是點了點頭:“那倒是難為她了。”

  “小姐對這個不是很在乎,她能夠當上官,證明自己,就已經很幸福了。”車夫說。

  劉谕點點頭,不再多說。

  文秀拿出糖葫蘆之後,那個反對她加入的孩子當即有了一些動搖,但随後他還是擺擺手:“我不能吃,你也不能加入,男孩子不能和女孩子玩!”

  “那我把糖葫蘆給他們,和他們去玩了?”文秀笑眯眯地說道。

  “不行!”那個小男孩說,“誰都不許和她玩!”

  局面僵持下來了,看樣子那個反對派的小孩子應該是孩子王,說話在孩子群中有一定的分量。他這樣一說,果真沒有人敢去拿糖葫蘆,盡管他們看着糖葫蘆垂涎欲滴,但仍然不會去招惹孩子王。

  孩子王見自己的威信仍在,得意洋洋地看着文秀。

  文秀故作讓步地說道:“好吧好吧,這樣吧,我也不找你們玩了,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是回答對了,我就把糖葫蘆給你,好不好?”

  “好!一言為定!”孩子王說道。

  “這裡的村長在什麼地方?”文秀單刀直入。

  “在……”孩子王剛想回答,他旁邊的一個小男孩當即說道:“敦哥,不能說啊!”

  孩子王恍然醒悟,面帶戒備地看着文秀說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問村長在什麼地方。”

  文秀正在思考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就聽見劉谕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們是朝廷的人,來這裡執行辦公,如果你們聽從指揮,好處少不了你們的,如果你們不聽從,就别怪我們不客氣了。”

  “朝廷的人!”孩子王當即攔在其他孩子面前,“你們快走,去叫大人,這兩個人我來攔住!”

  “你們這是要抗命了?”劉谕怒目喝道。

  孩子王不應答,而是護送着其他的孩子緩緩撤退。

  劉谕更怒,想要上前,卻被文秀拉住了。

  “幹什麼?”

  “他們一會兒來幫手,我們不好對付。”文秀說道。

  “可惡,這幫刁民……”劉谕忿忿地說完這句話,看到有村民扛着鋤頭從後面趕過來,于是隻能忍着怒意,坐上馬車往回走。

  見到他們走了,村民們也不敢追上來。

  兩個人上車了以後,劉谕仍然平不了心中的憤怒,文秀卻開始沉思。良久,她說出了心中的疑惑:“他們怎麼好像對我們有仇似的?”

  “誰知道,窮山惡水出刁民,此言誠不欺我。”劉谕兀自還在生氣。

  “這話也是樂正先生告訴你的?”

  “私塾先生告訴我的。”劉谕現在撒謊已經對答如流。

  文秀輕輕歎了口氣,然後搖了搖頭:“我們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他們的事情,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

  “管他什麼誤會,我把二師父叫來,誰不聽話就打,打到聽話為止。”劉谕仍在生氣。

  “你就别再生氣了,他們都是農民出身的,他們能懂什麼。”文秀眉頭微微皺起。

  “這可不是他們蠻橫無理的理由。”劉谕說道。

  “所以我才說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誤會。”文秀說道。

  劉谕皺起眉頭,然後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想不出裡面有什麼誤會。

  “不如我們去查一查?”文秀問道。

  “但一定要帶上二師父。”劉谕說道。

  文秀搖頭苦笑:“你這樣和京城那些富家纨绔有什麼區别?”

  “區别?區别就是他們對我沒禮貌,我也就不和他們講道理,他們能和我講道理,我還會對他們粗暴嗎?再怎麼說也要有上下級的規矩,什麼手段見效快,就用什麼手段。”劉谕說道。

  文秀一時間竟然覺得劉谕的說法很有道理,不知道從何辯起,竟然還點了點頭。

  兩人回到郡守府,按照樂正權所說的,劉谕擁有調動全鎮守府兵馬的權力,他當即要求陳神和四個武夫随從。陳神平時除了督促建設房屋,就是自己找一塊空地練武,也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所以也自然樂得跟來。

  一行人再度來到西村,時間已經是當天下午了。

  可能是之前聽了孩童們的話,村子門口已經有一群人等候着劉谕等人。

  但劉谕舉止從容淡定絲毫不慌,他背後畢竟有一個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陳神。就連平日看起來無所不能的大師父樂正權,也親口承認陳神的武功遠在他之上。

  有陳神作為後盾,他現在可以說是無所畏懼。

  “外來的朝廷官員,請你們返回,這裡不歡迎你們。”馬車行進到村子門口的時候,一群村人攔住了馬車。

  “不歡迎我?”劉谕走下車,走到衆人面前,朗聲地背出自己已經準備了許久的句子,“這是我大證的國土,我是大證的命官,我巡視自己的土地,還要向你們請示?”

  “小兒狡辯!”一個農戶扛着釘耙走上前來,雙手持釘耙,作迎戰姿态,“俺們等在這村裡住了十餘年,豈是你一句話就變成你的所有物了?”

  “笑話,這土地一直以來都是大證領土,數百年來從未有過變化,又豈是一句住了十餘年,就變成你們的私有物?”劉谕朗聲說着,仿佛希望讓更多人聽見看見。

  這個時候不斷有人圍過來看熱鬧,不過他們并沒有手持農具當作武器,反而是呈現一種圍觀的态勢。劉谕看到這個樣子,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氣。或許村子裡所有人都敵視朝廷官員,但并非所有人都這麼極端,并非所有人攻擊性都那麼強。

  “你休要狡辯了,俺确實是沒什麼文化,說不過你,但是你們想要進去,卻是休想!”那個農戶扛着耙子,走上前去。

  劉谕轉頭看向了陳神,隻見陳神的身影如同鬼魅倏然而逝,一轉眼間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劉谕正眼花的時候,攔路的五個農戶各自捧着自己的心口躺在地上打滾哀嚎,再也攔不住路了。

  “好強!”文秀坐在馬車上,拉開窗簾看着這一切。

  她忽然想到,這個陳神和劉谕被村民們一齊并稱為文曲和武曲,文曲的武功都這麼強,武曲豈不是……怪不得他不是很懂法術,原來他是武士!那麼那個可兒也應該是武士,學點法術也不是想要鑽研,隻是為了方便打架吧?

  “現在,應該沒有人會攔着我了吧。”劉谕看向其餘的農民們,其餘的農民皆不敢于他對視,生怕一不小心就惹上了這個煞星。

  陳神走回了劉谕的背後,雖然他全程沉默無言,但他就好像一尊死神一樣,沒有人不敢尊敬。

  文秀從馬車上走下來,到了劉谕的身邊,輕輕地對他說道:“你這樣做不好吧?”

  “沒什麼不好的,刁民就是刁民,打一頓你看就老實了。”劉谕指着這些農民,傲然道。

  前幾天在樂正權手下被壓制得太慘了,現在總算是出頭了。

  “我覺得還是懷柔比較好一些,畢竟我們本意不是過來打架的。”文秀說道。

  “他們不講道理,你有什麼道理好講的,你低聲下氣和他們說話,他們還以為你怕他。”劉谕冷哼一聲,然後走到了一個村民的面前:“村長在什麼地方?”

  村民喏喏地向後縮,不回答。

  “二師父!”劉谕呼叫陳神。

  倏然一道人影劃過,這個村民當即倒在地上哀嚎。

  “那麼你回答,村長在什麼地方?”

  看到這個煞星開始一個個詢問村長的位置,人們開始不斷地逃散,但沒有人能逃走,當有人試圖逃走的時候,陳神的拳頭如附骨之疽一般随行而至。

  過不多時,地上已經躺了十餘個人了。

  這些人止不住地哀嚎,有的人嗓子都喊啞了,但劉谕還是不住地一個一個問他們問題。文秀眉頭皺的越來越厲害,終于忍不住走到劉谕面前,張開雙手攔住他說道:“停手吧,他們是不會說的!”

  “對!你們就是打死我們,我們也不會說的!”躺在地上的一個農戶用他近乎嘶啞的嗓子喊了一句。陳神用内功擊中了他們的髒腑,在内力消除之前,他們會一直感覺到疼痛。

  不過這種疼痛持續時間長了,對于他們的威脅性也就漸漸減弱,疼痛的力度雖然不會下降,但是他們習慣了,也就沒那麼難受了。

  “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你們?”劉谕的臉再一次陰沉起來了。

  就在他盤算着接下來應該怎麼逼問出這些農戶村長的所在地的時候,一個莊嚴的聲音響起:“好了好了,都停手吧。”

  “停手?”劉谕順着那個聲音看去,隻見一個老者從人群中緩緩走來。

  村民們側目看着他,有的人閉口不言,有的人輕輕叫了一聲“村長”。雖然聲音很小,但是劉谕恰巧聽見了。

  “你就是西村的村長?”

  “正是我了。”老者眯着眼睛打量着劉谕,“你是,新來的郡守吧?”

  “是的。”

  “其實你的來意我差不多都清楚,你想把我們村子改造成東村那樣的吧?”老者問道。

  “沒錯。”

  老者輕輕地歎了口氣,然後說道:“你們請回吧,我們西村自給自足,平日裡過得安安穩穩的,沒有什麼不好。也沒有必要改動,倒是你們朝廷,十餘年前遺棄了我們,現在又要重新接管土地,還用如此霸道的手段,我們難以相信你。”

  劉谕輕輕皺眉:“十餘年前的事情我不了解,但這土地終歸是朝廷的,我是新來的郡守,這土地該如何利用,自然是我說了算。”

  “此言差矣。二十多年前,我們奉命遷移到這裡,這二十多年來,我們一直在這土地上耕作,從未有過差池,但是十五年前朝廷就不再管束了。這些土地,這些人民,這些産物,全都應該是我們所得,你這一番話語就想要不勞而獲,未免有些不講道理了吧?”

  劉谕這才算是知道為什麼村子裡的人一開始并不和劉谕講話,因為他們村子裡有一個能言善辯的村長,隻要讓村長出言談判,他們才不會在談判上落下風。

  因而劉谕決定,既然武力可以解決的事情,為什麼要用談判這種手段?

  “二師父……”劉谕看向陳神,隻是陳神身影還未動,老村長就開口說道:“打吧打吧,反正你們也不會殺我們,要是打夠了打開心了,你們就離開吧。”

  劉谕咬了咬牙,他還真的不敢殺人。樂正權說過,能不殺人的時候盡量不要殺人,否則到時候自己變成光秃秃的光杆司令,可不能讓死去的人都複活回來。

  隻是他真的對西村村長這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深惡痛絕,他冷哼一聲,拂袖而去,其餘人也跟着上車。

  看到這尊煞神走了之後,老村長輕輕矮下身子,然後把躺在地上的人攙起來。

  說來也奇怪,内力原本在這些農夫的五髒六腑之中四處作亂,一時半會兒不得安甯,但是随着老村長一個一個地攙扶這些人,他們隻要一站起來,疼痛感立刻就消除了。

  他們也不知道這種疼痛的原理是什麼,隻當老村長神通廣大,不再多問。

  一行人乘着車馬回去的時候,劉谕止不住地錘桌闆,他隻當這一次又搞砸了,這群人不服從他們也就罷了,還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個伶牙俐齒的老村長,不怕威逼也不怕利誘,不知道這群人想幹什麼。

  “我覺得懷柔政策好一些……”文秀輕輕地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這根本不是政策不政策的問題,那幫刁民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合作,你即使是懷柔了,他們也絕對不會和我們合作的。”劉谕說道,“你看到那個西村村長了嗎?你就算對他溫柔地說出你的來意,他也隻會溫柔地回答你‘不好意思,不可以’。這種老頑固是講不通道理的。”

  “你的方法不也沒有奏效嗎?”文秀說道。

  “咚!”劉谕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文秀,你會法術嗎?”

  “啊?我會一點點。”

  “一點點恐怕不行……”劉谕搖了搖頭,“這怎麼辦,我難道要向大師父低頭?”

  陳神忽然開口說道:“你這次向樂正權認輸吧。”

  劉谕驚訝地看着陳神,張着口說不出來話。

  “我想了一下,這個老村長有些不平凡,應該是一個很厲害的老油條了,你應該不是他的對手。”陳神說道。

  “不行,我一定要……”

  “這個村長會武功,而且也可能會法術,他不是平凡人。東村有那個陰神庇佑,保得他們一時安甯,西村沒有什麼神明,卻仍然能夠在禾渚群妖的破壞下生存下來,說明他們一定有過人之處。”陳神說道,“我想,樂正權也以為他們隻是有什麼奇特的手段,能夠躲避群妖,現在想來隻怕是這個村長有什麼能耐。”

  “禾渚群妖?”文秀聽到了一個新名詞。

  “就是之前幫我們造房子修路的那群妖怪,他們曾經是禾渚郡的一大禍患,被樂正師……先生降服了以後,禾渚郡才安甯下來的。”

  “那群妖怪的實力不弱啊!”文秀訝然。

  “樂正先生很強的。”劉谕對文秀說道。

  文秀這才認真起來,暫時性地收起了對樂正權的輕視之心,看樣子,他應該是一個很強的武士了。

  “那我認輸了……”

  “我來和樂正權說。”陳神說道,“你回去照顧商道,這幾天會有一批很大的貨物。”

  “是樂正師父瞞着我運送過來的?”

  “是的。”

  “你們總是瞞着我。”

  “告訴你太多,你的腦袋會爆炸的。”陳神說道。

  劉谕搖了搖頭:“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陳神笑了笑:“其實我也不太懂他想要做什麼,我隻知道他在布一個驚天大局。”

  “有多大?”

  “你知道你距離你的目标還有多遠嗎?”陳神沒有說皇位,而是說的“你的目标”,因為文秀還在這裡。

  劉谕看了一眼文秀,也自然知道陳神說這話的目的:“還有多遠?”

  “還有四個比你優秀的人,他們比你更得人心。”陳神說道,“我之前問過樂正權,你僅僅治理好一個郡縣,是完全不夠的,家族也不會選擇你當繼承人。”

  陳神一再地規避皇室的詞彙,雖然文秀遲早是要知道的,但不是現在。

  文秀聽他們說的這話,暗暗心驚,什麼家族這麼殘酷,治理一個郡縣的功勞都當不了繼承人?

  等等,他姓劉……難道說他是某個皇子,或者是某個親王的兒子?不對不對不對,皇子肯定不可能,皇帝怎麼會把自己的親生兒子送到這個地方來受苦呢?肯定是某個親王的兒子被送出來曆練。

  當世十國,南蜀,川漢都是同姓親王,當初分封的時候倒是有不少劉姓諸侯王,隻不過後來被吞并的被吞并,沒落的沒落,異姓諸侯從此多了起來。

  “四個……”劉谕看向了窗外。

  當今大證皇帝還有六個孩子,除了十皇子以外,還有四個皇子和一個公主,自從六皇子死後,六皇子的生母在生下十皇子後也就去世了。皇帝從此不再親近女色。

  除了沒有威脅,并且偶爾還會照顧劉谕的九公主外,八皇子和七皇子兩個雙胞胎一直都以欺負劉谕為樂。但這兩個人其實很草包,不足為患。

  三皇子頗有智謀,但以樂正權的說法來說就是陰謀足以,治國無方,至于大皇子,更是草包中的草包,但大皇子人脈廣,待人和善,在朝中呼聲很高,想要和大皇子競争,沒有足夠的業績是不行的。

  大皇子已經四十餘歲了,和六皇子幾乎是同輩,他所立的功業,絕非劉谕能比拟的。劉谕如果想要和他競争,基本上是毫無勝算的。

  “老七和老八,我已經超越了吧?”劉谕問道。

  “差不多,你和他們的地位原本就應該是相仿的。”陳神說道。

  “大哥和三哥……”劉谕苦惱地看向窗外。

  “這我就不清楚了,樂正權應該比較了解。”陳神說道,“其實你不必擔心,隻需要信任樂正權,一年之後,你的實力自然不會弱。”

  劉谕卻沒有聽進去,他仍舊是滿目愁容地看向窗外。

  陳神知道,今天的事情搞砸了,他的心情很糟糕。他想裝出樂正權那般的強勢,但很可惜,他失敗了。

  一路無言。

  回到城鎮後,陳神把遇到的一切禀報給了樂正權,樂正權聽後也沒有責怪劉谕,反而是給他安排了其他的任務,要他接下來去訓練一夥民兵,帶領他們這次來的宮廷武士訓練東村的農民。

  之後,他把文秀安排和劉谕一起,自己帶上了元嫣,和陳神,次日一早,再度出發。

  這次可就不需要車夫了,所以來過這裡的人隻有陳神。一行人繞過村口的守衛,來到了村落裡某個房子的屋頂。

  陳神聲稱自己有辦法找到村長,因而一行人沒有和守門的人發生沖突。

  來到村口,陳神拿出一個奇怪的音叉,然後輕輕敲打。音叉居然沒有發出聲音,這比它的樣子更古怪。

  陳神不斷地敲打音叉,音叉卻始終沒有發出聲音,元嫣好奇地問道:“它是不是壞了。”

  “不是。它發出的聲音你聽不到而已。”陳神說道。

  “這是超音波吧?”樂正權問道。

  “對,瑞運國傳過來的工藝,我湊巧學會了。”陳神說道。

  樂正權點了點頭。

  陳神繼續擺弄他的音叉,什麼都聽不到的元嫣倍感無聊,因而悄悄拉過來樂正權,問道:“我們這次行動是為什麼啊?”

  樂正權反問了一句:“你自己不會看嗎?”

  “你不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到時候我又鬧笑話了多尴尬啊。”元嫣說道。

  “帶你來本來就是希望你能制造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你都全知道了,就沒意思了。”

  “樂正權!”

  “唉……”樂正權故作歎了口氣說道,“你看過之前留在劉谕書房裡的那些文書嗎?”

  “你猜我看得懂人類文字嗎?”元嫣反問。

  “我知道你沒文化但是沒想到你這麼沒文化。”

  元嫣作勢又要打,樂正權連忙說道:“這是三個疑點結合起來的,第一,東村村長之前說過一句話,你和我都在,我們一起聽的。”

  “什麼話?我們一起聽的話多了。”

  “西村是什麼時候建立的?”樂正權問道。

  “好像是十五年前?”

  “錯,恰巧不是十五年前,而是十二年前。”樂正權說道,“十二年前,有人把西部松散的村落聚集起來,然後把他們庇護起來,形成西村。”

  “這又怎麼樣?”元嫣問道。

  “西村村長昨天對劉谕說過一句話,說他們二十多年前來到這裡,耕種了十五年。”樂正權一字一頓地說道,“他和東村村長肯定有一個人在撒謊,你相信誰?”

  “東村村長!”

  毫無疑問的,東村村長怎麼看都比西村村長可信,作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和藹老人,他的信條隻有一個,那就是保護東部十二村,一個肯半夜起來鳴鐘,讓方圓數十裡的人都能夠聽到鐘聲得以安眠的老人,不可能莫名其妙說一句沒有由來的謊言。

  元嫣一瞬間激動起來了,她兩隻耳朵樹得高高的,并且不斷地顫抖:“然後呢?你說還有一個疑點?”

  “然後你就不知道了。”樂正權說道,“認識字的人都閱讀過那份文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誰叫你不認字呢。”

  “你和我說了不一樣嘛。”

  “我和你說哪有你自己探尋來得真切,而且……”

  “找到了。”陳神忽然睜開眼睛,打斷了兩個人的閑聊。樂正權和元嫣當即不再交流,陳神矮下身子,随後“唰”地一下消失了。

  樂正權緊随其後,最後的是化作白狐形态的元嫣。元嫣狐狸形态還是幼體,如果不釋放全身法力的話,算上九條尾巴可能才有一條吉娃娃那麼大,是以她在房檐上飛走,雖然偶爾會發出聲音,卻也不會有人發現她的存在。

  兩人尾随陳神來到了一個房頂,陳神揭開瓦片,然後正準備運氣砸碎天花闆從天而降,樂正權攔住了他。

  他在窗台上畫了一個圈,使用了“縮地之術”的一種變式,之後三人依次從這個圈裡跳下去,轉眼間,三個人都出現在了房間裡。

  “咚咚咚……”三人踏着二層的樓梯下樓,找到了正在壁爐取暖的西村村長。

  西村村長轉過搖椅,看向了三個人,經過一番打量之後,他開口說道:“是你們啊,有一個熟悉的面孔,那你們的來意就好判斷多了。”

  “再次見面你還是那麼欠打。”陳神說道。

  “哈哈,彼此彼此,我倒是很好奇你是用什麼方法找到我的?”西村村長說道,“我可是很仔細地想要消除我身上的追蹤法術,昨天那個小丫頭走的時候可沒少往我身上丢法術。”

  陳神想了一下,昨天文秀确實一直都沒怎麼說話,原來是在釋放追蹤法術,以便下一次找到西村村長。

  “我和她不一樣,我往你身上丢了一根蜷針。”陳神說道。

  “那是什麼?”

  “一種暗器,如果注入内力,它就會變成一根細針,如果失去内力,它就會蜷縮起來,嵌進肉裡。當然我沒用它來傷你,隻是讓它附着在你的身上。”陳神說道。

  西村村長笑着搖了搖頭:“昨天我一到家,就把衣服換了,洗完澡,然後把衣服燒了丢進山林,就是怕你們追蹤,你說你沒有把它嵌進我的肉裡,我倒是想知道它在什麼地方,你通過什麼找到我的?”

  “大概你沒有燒頭發吧。”陳神說道。

  西村村長聞言,訝然一驚,連忙伸出手摸自己的頭發,果然在自己的頭發上,他摸到了一根比較粗的頭發,他輕輕地拔掉這根頭發,然後把頭發拿到自己眼前。

  隻見一根如頭發絲般粗細的小針纏繞在頭發上,二者緊緊咬合,這根細針就這麼在頭發絲上繞了一圈又一圈,足足把那一段頭發都加粗了一圈。

  西村村長運起内力,果然,這根蜷針又變得筆直起來。

  “原來如此,倒是我疏忽了。”西村村長眯起眼睛,輕輕地笑着。

  “你不必故作鎮定,直到我們下樓之前,你都隻發現了這隻小狐狸,我特意放出她的氣息,就是為了讓你有恃無恐地留在這裡。”樂正權說道,“你再怎麼裝,也掩飾不了你内心的恐懼。”

  元嫣悄悄後退一步,然後伸出一隻手,掐了一下樂正權的手背。

  “是麼?我恐懼?我恐懼什麼?”西村村長說道,“那你們還能把我打成殘廢不成?退一萬步說,就算打成殘廢了,你們還能殺了我不成。”

  “打架沒意思。”樂正權一邊說着,一邊掙脫元嫣的指甲。

  “那你們這次不請自來,難道還是來和我友好商談西村土地的事情?”西村村長眼神裡流露出說不出的諷刺。

  “不,這沒什麼好說的,這些土地是我們的。”樂正權說道。

  “好霸道,好猖狂,如果我們不讓呢?”

  樂正權笑了笑:“這種事情,由得着你說話嗎?我這次來主要有三件事,注意,是通知你,不是和你商量的。”

  西村村長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第一,我們要西村的控制權,方法你定,我們隻要西村。”

  “想得挺美。”

  “第二,如果你不服從我們的話,你就要死。”

  “說得好聽。”

  “第三,謝公柳閣下,我們發現了您的本尊,就在後山。我不想拆穿更多,希望你能合作。”

  西村村長渾身一震。

  “通知完畢,我們走吧。”樂正權轉身想要帶着兩人離開,西村村長謝公柳連忙叫住三人:“等等。”

  “你什麼時候産生了可以和我們商量的錯覺?”樂正權回頭,隻說了兩句話,“你大可放心地用你學過的所有法術去解我這個追蹤法術,能解得了随便你跑到哪裡,我都不會去追殺你。如果解不開的話,你可以在冥界學習一下我們怎麼管轄西村的。”

  說罷,樂正權帶着陳神和元嫣離開。

  隻留下西村村長頹唐地坐在凳子上。

  剛剛樂正權不聲不響,一邊和他談笑風生,一邊就給他上了一個追蹤符咒,這個符咒霸道至極,自帶兩個禁制,能夠封閉他的術法和内力。剛剛他在玩蜷針的時候,他還沒有被封閉内力,這說明樂正權開口以後才施展法術的。

  能夠一邊說這話,一邊分着心,還不聲不響地給自己身上添加了一個符咒兩個禁制,這個人要有多強?

  更可怕的是,他現在用作村長的這個身體隻是一個分身,他的本尊被他藏在後山的一個山洞裡,二者通過法術相關聯,他想要把意識挪回本尊,卻發現他的身體被封印了術法之後已經無法回去了。

  他之前之所以有恃無恐,就是因為他使用的不是本尊,要說到怕死,他謝某人認第二誰敢認第一。

  三個人踏上了回去的路,為了節約法力,樂正權也就沒有使用縮地之術了。

  “這樣就解決了?”陳神不懂術法,之前看文秀劉谕折騰了半天沒有解決的事情,樂正權一個出面就解決了,他感覺到很詫異。

  “這就是市井小人,你對他溫和,或者你比他弱小,他都要跳到你頭上去,你認認真真地扇他兩巴掌告訴他什麼叫規矩,他就會對你服服帖帖的。”樂正權說道。

  “市井小人……這個詞還真是貼切。”陳神感慨。

  “那個……我又沒聽懂……”元嫣輕輕地舉起手,“你們是怎麼知道他叫謝公柳的?”

  “樂正兄之前說的那個公文裡有這個人名,你可以回去找劉谕看看,或者找劉谕問問。”陳神說道。

  “你們又不想和我說。”

  “你還沒有完全的人格化,你的耳朵和尾巴雖然已經縮小了一些,但還是半妖之體,因而你的腦子不适合裝太多東西。”樂正權說道,“你就這麼一直蠢蠢的,挺好的。”

  元嫣佯裝又要去掐樂正權,樂正權向前走了兩步閃避,發現元嫣沒有跟過來,于是轉過身。

  卻見元嫣伸出一隻手,正在按壓自己腦袋上的兩隻狐耳,頓時哭笑不得。

  現在元嫣頭頂上的狐耳已經隻是裝飾物了,包括她背後的尾巴,也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了。她銀白色的長發下已經有一對人類的耳朵,尾椎骨也完全封閉了。

  換句話說,距離她完全變化成人形已經并不遙遠了。

  三個人一路閑聊,說着各種東西南北的閑天,回到了郡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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