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知,我讓新竹走,你勢必不會再原諒我,甚至不會再認我這個爸爸,但你永遠是我榮安深的女兒,唯願你健康長樂,一生無憂。”
榮淺合起信紙,眼眶濕潤。
要有怎樣的愛,才會讓他蒙了眼和心。
放好信,厲景呈帶她去醫院。
榮擇還在那守着,兄妹倆見面誰也沒開口打招呼。
榮安深是下午醒的,醫生進去了好一會,出來時總算帶出個不錯的消息。
幾天後,他被轉入普通病房。
“爸,爸。”
榮擇彎腰,在他病床前連喚幾聲。
一整天都這樣,榮安深盡管醒了,卻并無反應。有時候張望着病房,眼神陌生,也不知道到底怎麼了。
榮淺現在顧不得怨恨,榮安深好不容易保住命,對她來說,已是萬幸。
又過了兩三日觀察,醫生不得不确定下來。
榮安深那一下重擊,把腦子砸壞掉,傻了。
顧新竹被帶走,榮家的頂梁柱瞬間坍塌,榮淺和榮擇頭一次坐到一起。
“現在爸爸出事,公司的事隻能由我來擔。”
榮淺聞言,擡頭盯向跟前的男人。
“你不信我?”
榮淺勉強牽動嘴角,“我為什麼要信你?你和顧新竹背地裡害我的事還少嗎?公司交到你手裡,這個家所有的東西,你不會一點一點吞掉?榮擇,我也是爸的女兒。”
榮擇雙手交扣,“我會召開董事局,看看其它的董事怎麼說,但是榮淺,公司的事向來都我在管,你又在讀書,你有什麼能力?”
榮擇眼角輕眯,他們畢竟是同父異母,雖然水火不容,但眉眼之間卻有相似,“榮淺,要不是你,我媽也不會被抓走,爸也不會躺在這,你還有什麼臉在這争?”
“那我媽的命,你還給我?”榮淺氣得雙手握成拳,蹭地從椅子内坐起身,“當初我媽若沒有發生車禍,顧新竹就一輩子都是小三,而你,隻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她為了進榮家買兇殺人,這才替你鋪出條榮家長子的道!”
榮淺說完,眼圈控制不住微紅。
榮擇站起身後擡着手,榮淺卻并不畏懼,她揚高下巴,“還要打我?”
他的手定住幾秒後落下去。
“爸一早就做好了遺囑,你不知道嗎?”榮擇的雙手改為撐向桌面。
榮淺亦不相讓,咄咄逼人,“爸爸隻是生病,榮擇,你心心念念繼承權,想瘋了吧?”
“現在他不能再管公司,連自理能力都成問題,他做好的那一份文件當然能作效,”榮擇眼裡滿是笃定,“榮淺,文件我早看過了,你想知道内容嗎?”
榮淺抿緊嘴角,餘光不由瞥向病房内的榮安深。顧新竹為榮擇處心積慮,将來的事肯定也全打算好的。
如果真如榮擇所言,那麼,那份文件勢必會對榮淺很不利。
事實證明,果然如榮淺所料。
律師當天下午就來到醫院,當着榮安深的面,宣讀那份文件。
“在榮安深先生過世或者喪失行為能力的情況下,将有沈培律師出面宣讀……榮芙公司所有股權及公司事宜全部交由榮擇,小女榮淺享受每年收益的百分之十分紅,名下房産分配如下……”
榮安深給榮淺的全是實質性東西,比如一套房産,車子,以及分紅下來的錢等。
在他的觀念中,在外打拼還是要靠男人。
榮擇從律師手裡接過文件,朝榮淺揚了揚,“看到了麼?以後,榮家是我當家做主!”
“我不信,這不是爸爸的意思!”
“信不信由你。”榮擇想到顧新竹,一陣心疼,他逸出陣冷笑,“公司收益的百分之十,榮淺,你又怎麼知道公司能不能盈利,盈利多少呢?你就守着你那套房子好好過吧,反正你有厲景呈作靠山,隻不過當哪天你被他趕出來的時候,你會不會無家可歸我就不知道了。”
榮淺緊咬下唇瓣,感覺到絲絲疼痛泛到心裡面。
這份文件肯定有不對勁的地方,如果是一早就立好的,顧新竹也不用三番兩次這樣害她。
榮安深被榮擇接回了家裡,而三天後,榮擇将正式進入董事局。
榮淺跟學校請了假,這段日子都窩在家裡。
厲景呈見她眉頭緊鎖,“怎麼了?”
“我不想讓爸爸的公司落在榮擇手裡。”
厲景呈坐到她身側,拉起她的一隻手,“當初你爸取得那個公司名,芙是不是出自你媽的名字?”
“是。”
“你媽那邊還有往來的親戚嗎?”
“媽媽死後,外公讓我跟他去生活,我當時還小,又加上剛失去媽媽,就留在了南盛市。外公很生氣,這幾年,他都沒回來過,平時我會給他打電話。”
厲景呈手掌拍着榮淺的肩膀,并沒再說什麼。
榮擇進董事局的那天,榮淺也被召了過去。
她臨行前猶豫再三,沖厲景呈道,“你陪我去吧。”
男人正系着領帶,頭也不擡,“我今天沒空。”
他這樣直白地拒絕,榮淺隻得自己趕過去。
來到公司的會議室,大大小小的董事均已到齊,榮淺走了進去,門口的秘書将門砰地關上。
榮擇坐在首位,執掌大局,基本形勢已經定下來。
律師再次将那份文件宣讀,其他的董事并無異議,硬要從榮淺和榮擇當中選一個的話,榮擇當然是不二的人選。
榮擇站起身,躊躇滿志,目光掃向榮淺,“榮淺,我一定會打理好公司,爸爸出了事,我以後就是你的倚靠。”
榮淺連冷笑都笑不出來。
與此同時,榮芙的大廳忽然迎來幾人。
為首的男人黑超遮面,堅挺颀長的身子快步走向電梯,前台怔了怔,趕忙迎上前,“先生,請問您有預約嗎?”
男人卻是看都沒看她一眼,帶了人直接往樓上而去。
那邊的會議已然進行大半,門猛地被人推開,榮淺聽到動靜擡頭,看到為首進來的厲景呈摘掉墨鏡。
他不是沒空嗎?
榮擇一看不速之客,“你來做什麼?”
厲景呈徑自走到會議室前方,“我相信,在場很多董事肯定知道,二十幾年前創辦的這家榮芙公司,其實是我嶽父和嶽母共同籌集的資金……”
“那又怎樣?”榮擇打斷厲景呈的話,“後來榮淺的媽媽過世,公司自然就是我爸的。”
厲景呈陰鸷的眼角溢出抹冷笑,“你說的還真理所當然,但有件事恐怕是你不知道的。”厲景呈揮下手,後面的秘書立即将一份文件交到他手裡,他信步走向投影儀,将東西穩穩放在那。
“當年,兩家人也屬聯姻,經濟實力各不相讓,隻不過後來榮芙在零一年出現運轉危機,急需大批資金救助,這件事,想必在座的很多人都有印象吧?”
幾位年長的董事面面相觑。
“對,是有這麼回事……”
“後來不是解決了嗎?”
“是解決了,”厲景呈示意他們看向大屏幕,“後來,夏家賣了不少祖業,幾乎掏盡大半家産才力挽狂瀾,而這份東西,就是當年簽下的。”
榮淺藏不住眼裡吃驚,她瞪大雙目,這張協議簽訂于零一年,而上面的内容,清晰寫着,在夏芙和榮安深雙雙離世或者失去行為能力後,将來的榮芙隻能交由榮淺,不管是股份還是分紅,甚至他們夫妻中的一人都不能随意更改繼承權。
榮擇大驚失色,幾乎癱在座位上起不來。
榮淺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反轉劇,董事們互相看眼,面色均已凝重。
厲景呈拿了文件走向榮淺,将東西給她,“這是你媽媽交給你外公保管的,原件還在他手裡,過幾日他會親自派人送給你。”
榮淺接過去,手有些顫抖。
可這麼大一個公司真要交到她手裡,她更加措手不及。
董事們一個個坐不住了,“榮淺畢竟年紀小……”
“就是,她沒有管理公司的經驗。”
厲景呈拉了張椅子坐在榮淺身側,如此從容淡定的眉眼,仿佛泰山崩于前都不會有絲毫懼色,“我想,我就不用自我介紹了吧,”厲景呈擡起手掌,示意跟他進來的幾人上前,“這幾位都是出類拔萃的頂尖管理者,他們有最好的頭腦和最殺伐決斷的策略,要帶領一個公司走上全新的台階,并不一定需要當家人親自出面。而對于你們董事來說,公司的盈利額提升就是最好的保障。”
榮淺攥緊手裡的文件,她不由側目,男人專注于前,這般果敢尖銳,竟透出了分外的迷人。
她沒想到,厲景呈替她連這一步都想好了。
董事們聽到這番話,自然能放心下來。
榮擇坐在原位,眼神直勾勾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厲景呈又帶着他領來的那些人開了個會,榮擇全場都呆坐着,散場時,董事們一個個眉笑顔開,偌大的會議室很快就隻留下三人。
榮淺站起來,拿了那份文件走向榮擇。
她将東西放到他跟前,“你要是覺得不對勁,可以研究研究,反正這隻是複印件。”
榮擇頭也不擡,目光呆滞。
“榮家的那套房子,我可以暫時給你住,但公司的事,我不會再讓你插手,你的辦公室也會盡快替你清理出來!還有,公司分紅這一塊,不管是盈利還是虧損都跟你沒關系,因為我不打算給你一分錢。”
榮淺說完這席話後,轉身跟厲景呈出去。
男人打開會議室的門,裡頭有遮陽的效果,以至于出門的刹那,撲面而來的亮光刺得榮淺有種短暫失明感,她睜開眼簾,心裡的郁結一掃而空,這麼多年來的無力壓抑,在今朝總算一雪而盡。
真快慰。
榮淺擡眼看向厲景呈,朝他漾起抹笑。
剛走到電梯口,卻猛地聽到後面有腳步聲襲來,榮淺忙回頭,她驚喊聲,“厲景呈,小心!”
男人已經從電梯的反光鏡内看到身後沖來的人,他身子稍稍側開,榮擇的一拳重重砸向電梯。
他捂着拳頭,面色鐵青,榮淺站到邊上,沒想到他會這樣失控。
“榮擇,你瘋了!”
榮擇緩過神,掄起拳頭再度揮向厲景呈。
男人避開幾拳後,輕巧地捏住他的拳頭。
榮擇雙目兇狠,被厲景呈狠狠甩開。
他肩膀撞向牆壁,倚在那動也不動。
電梯門叮地打開,榮淺欲要走進去,沒想到榮擇卻在此時開口。
“榮淺。”
她腳步頓住,“你想打架嗎?”
“不要把公司交給他。”
“那交給誰,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