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少弦闖進辦公大樓的時候,居然誰都沒攔住他。
男人渾身暴戾,周遭散發出的冷冽幾乎能将人凍得窒息,前台擡眼看下,“請問,您有預約嗎?”
霍少弦頭也不回地走向電梯,守在那的保安見不對勁,欲要攔阻,“先生……”
“走開!”霍少弦推了保安的肩頭,然後徑自跨入電梯。
頂層的秘書室已經接到電話,嚴陣以待,可都是些踩着高跟鞋穿緊身裙的女人,能頂什麼用?
霍少弦如入無人之境,秘書嗓音溫柔,在門前攔了下,“先生,總裁在忙,您想見的話需要預約。”
“讓開!”霍少弦手伸出去探向門把,他到底也沒下重手,隻是将女秘書從他跟前拉開。
進入辦公室,厲景呈擡頭看到霍少弦,他放下手裡的簽字筆,站起身來。
“你做什麼?”
他們,應該算的上是兩兩相厭,誰也看不慣誰。
霍少弦越步上前,繞過厲景呈的辦公桌,他眼裡透着一種濃重的殺氣,厲景呈眉頭皺起不悅,沒成想男人會動手。
霍少弦使勁全力的一拳砸向他嘴角邊,砰地悶響伴随着撕裂的疼痛令厲景呈單手撐住了辦公桌,他犀利眼眸微擡,“你找死啊!”
男人忽然将一樣東西丢到厲景呈手邊。
成疊的照片散開,厲景呈垂眸看去,心跳卻驟然加速。
那些都是四年前的畫面。
有他進入房間的、還有榮淺被送進去時的情景,他完事後離開的照片拍得分外清晰,五官輪廓皆明朗,就連霍少弦匆忙找來的照片都有。
“居然是你!”霍少弦沖上前,雙手揪住厲景呈的領口,“我那還有監控錄像,要不要拿來給你看看?”
厲景呈将他的手用力掰開,他手背輕拭嘴角處,沒再争辯,“對,是我。”
“我他媽殺了你。”
辦公室傳來厮打聲,乒乒乓乓的巨響透過沉重的門闆傳到外面,急壞了守着的秘書。
“不會鬧出人命吧?”
“怎麼辦,要不要報警?”
兩人揪扯在一起,自然要動手,裡頭的動靜越來越大,可把那些秘書給吓得不輕。
“趕緊叫保安。”
正好先前的保安喊了人過來,一夥人正要往裡沖,卻聽到裡頭傳來陣怒喝,“誰也不許進來,滾得遠遠的!”
桌上的文件散落滿地,身影撞到落地窗上,再糾纏到地上,秘書緊貼門闆,半晌後才指了指裡頭。“好像安靜下來了。”
厲景呈掌心襯着嘴角,鮮皿往外淌,霍少弦坐在地上,背靠茶幾,臉上也挂滿彩,兩人緊緊盯住對方,霍少弦眼裡仍舊透着吃人的兇光。
厲景呈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打夠了嗎?沒打夠的話繼續。”
霍少弦滿腔怒火沒處發洩,“禽獸不如的東西,你知道你當年将她傷得多深嗎?”
“當年的事,是我沖動,我也盡力在彌補。”
“彌補?”霍少弦忍不住嘲諷,“你所謂的彌補,就是瞞着她讓她替你生孩子?”
“你怎麼知道我瞞着她。”厲景呈說出這話時,強提了口底氣,“她即便知道了,也能原諒我。”
“呵,”霍少弦冷笑,眼裡顯露出鄙夷,“她若真知道當年是你,她會要了你的命。”
厲景呈心裡被滿滿的煩躁給堵住,“那是我犯下的一個錯,我承認,但我怎麼對待榮淺,她最清楚,即便我當年弄傷了她,可我已經在用盡我的全部彌補,霍少弦,是不是做錯過的事就不能有挽回的餘地?”
“我不信榮淺沒跟你說過,你毀掉的是她一輩子的幸福。”
厲景呈被戳中痛處,眼裡漫出沉重的哀戚,是啊,倘若榮淺沒有一個那麼相愛過的戀人,沒有被他毀掉一段青梅竹馬的戀情,那是不是就容易原諒他些了?
他目光擡起盯着對面的男人,“四年前,我并不知道是她。”
“為什麼偏偏要選中她?”
“人并不是我找的,”厲景呈手掌握緊後輕拍額頭,“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
霍少弦渾身都覺得痛,一顆心更是痛到無以複加,SMX的事後,他怪責自己,怪自己不該給自己太長的時間,傷了榮淺,也傷了自己。
他曾經發過誓,如果讓他找到四年的那人,他一定要親手殺了他!
可命運偏偏這麼好笑,那個人,他現在卻是榮淺的未婚夫,是她肚裡孩子的親生父親!
厲景呈手掌在身側撐了把,坐起身,“霍少弦,你消氣了麼?”
“殺了你都不覺得解恨!”
男人笑了笑,嘴角的皿迹已經幹涸,“不解恨的話,你可以再打,你既然沒法跟榮淺說出口,你也隻能打我出氣了。”
“你就這麼肯定我不會告訴她?”
“是啊,”厲景呈坐向旁邊的沙發内,身上挨了幾拳,即便碰觸到柔軟的真皮都覺得痛,“因為你愛她,你就做不到讓她傷心。”
霍少弦氣得牙癢癢,在榮淺和厲景呈的訂婚禮上,榮安深說,因為你愛榮淺,所以你必須克制住。榮淺又對他說,霍少弦,我疼,你放手。如今,連厲景呈都吃定了他這個唯一的弱點,霍少弦兇腔劇烈起伏着,可他們說的都沒錯!
他就是愛榮淺,就是被他們掐着短,他盡管連殺人的心都有了,他這會手裡就像是舉着一把刀,手舉到半途中才發現,他最愛的人,居然擋在這個罪魁禍首的前面。
一刀下去,首先要的就是榮淺的命。
他怎麼舍得?
這比用刀砍在霍少弦心上還要痛。
他心裡的憤怒根本沒法宣洩,霍少弦眼前出現朦胧,厲景呈喘着氣,每吸進一口,都能聞到皿腥味。
“你知道榮淺當年花了多久才走出來的嗎?她第一次被毀掉是因為你,第二次也是你,你怎麼下得了那麼重的手?”
厲景呈是最不願意想起那晚的,“你和榮淺再怎麼樣都回不到過去,她的将來,我會許諾最好的給她,我用我的一輩子賠償她。”
霍少弦嘴裡也有腥味,他想到他們青梅竹馬的美好,四年前找到榮淺抱起她時的那份沉痛,每每都令霍少弦沒法睡得安穩,他不甘心極了,他的一輩子和他的初戀最愛,誰來賠償!
可是,不甘心又怎樣?
他想到他的橙橙,他和另一個女人已經有了一輩子都沒法割舍的結晶,霍少弦爬起身,兇膛裡藏着的疼痛提醒着他,霍少弦沖過去,兩人又扭打在一起。
茶幾被撞翻,上面的擺設和茶杯一一滾落。
外面的人一聽,心再度懸起來。
帝景。
榮淺大多時候喜歡待在家裡,外面天氣太冷,肚子比西瓜還要大,即便穿着孕婦褲都能感覺到腰部勒的難受。
在家她就能舒舒服服地穿着睡袍,外面寒風蕭瑟,帝景的屋内卻四季如春,榮淺躲在被窩内看電視,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一把灼燙的呼吸在她脖子間流散,榮淺縮了縮肩膀,她睜開眼,陡然看到的一幕驚得她目瞪口呆,“你,你怎麼了?”
厲景呈圈住她的腰,“沒怎麼。”
榮淺坐起身,将他微推開,“誰把你打成這幅模樣?”
厲景呈不好說他自己該打,他手臂收攏,“還是抱着你暖和。”
榮淺伸出手按向他的嘴角,男人嘶了聲,眉頭緊蹙,霍少弦下手很重,兩人旗鼓相當,誰都沒占到便宜,臉上挂滿了彩,真是沒臉出去見人。
“還說沒怎麼,都被打成這樣了,”榮淺強行從他懷裡掙脫,“被誰打的?”
“遇到了個瘋子,幹了一架。”
榮淺眼裡寫滿猶疑,“見到瘋子,你不能躲着點嗎?”
“他自己找來的。”
她看着他眼角處的腫起,這是下了多重的手啊,淤青遮滿半張臉,榮淺心裡分外不是滋味,“誰還敢這樣打你。”
厲景呈想說,霍少弦不止要打他,更想殺了他。
榮淺穿上拖鞋欲要起身,厲景呈抱住她的腰不放,“哪也别去。”
“你的傷口不清理,會毀容。”
男人聞言,手這才松開。
榮淺被氣出笑來,這是有多在乎這張臉,她找來棉簽和藥水,榮淺小心翼翼替他擦拭着傷口,厲景呈垂下的眼簾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榮淺問道,“痛嗎?”
“不痛。”
“你要不是人,才會不痛。”
榮淺嗆他。
厲景呈看着她刻意放柔的動作,如果她知道了他為什麼挨打、被誰打,還會這樣細緻地替他處理傷口嗎?
想到這,男人心裡就堵得慌。
榮淺下手很輕,弄到最後,手都在抖,她歎口氣,“你是不是又得罪了什麼人?”
厲景呈接過棉簽後丢進旁邊的藥箱,“沒有。”
“再說沒有?”榮淺心有不悅,“即便對方真是神經病,那麼多人不找,為什麼偏偏找你?”
“有些事你就别管了。”
榮淺将手裡的東西一丢,“好吧,随便你被打成豬頭,我才不要問。”
她起身就要走,厲景呈一把将她拽過來後抱緊,“我是不想讓你擔心。”
“可你這樣,我更擔心。”
男人鼻青臉腫地靠近她,“你已經有多在乎我了?”
“美得你!”
厲景呈圈緊她的腰,“榮淺,”他正色,不讓她逃避,“我此時在你的心裡,究竟占了多少分量?”
榮淺抿緊菱唇不說話,厲景呈指尖在她腰際輕掃,她吃不住癢,咯咯笑出聲來。
厲景呈朝她耳邊吹了口氣,“即便不會像對待某個人那樣特殊,但至少,你多多少少也應該在乎我了吧?”
榮淺别過去,黑白分明的眼眸落到厲景呈的臉上,“我決定生下小米糍,就已經決定了今後的路,厲景呈,難道你還指望我再去嫁給别人嗎?”
“你敢,”男人展顔,“誰敢娶你,我就把他閹了。”
聽到這些話,他就安心些。
厲景呈總是不厭其煩地想要确認,他心裡實在沒底,似乎每多問一句,榮淺的回答久而久之就能替他構築成一座堅固的城池,即便帶有自欺欺人的成分,也在所不惜。
他更加相信,或者說更加能以此安慰自己,今後,不論多麼險惡的驚濤駭浪鋪天蓋地襲來,都沒事,因為他的這座城池,是沖毀不盡的。
對于他臉上的傷,榮淺始終持懷疑态度。
産檢的這天,厲景呈替榮淺拿了件羽絨服,即便外面套得寬松,但大大的肚子還是遮掩不住。
榮淺嫌車裡太悶,到了醫院門口,她就先行下去,在門診大樓等厲景呈去停車。